李莫言听见门铃,打开家门,看见门外一边摘取墨镜一边四处张望的仲叙,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
“你怎麽来这里了?”
“难得天气好,出来走走!”仲叙理所当然道,没觉出有何不妥,自顾自进了屋,在屋里走了一圈,四处查查看看,最後找了个沙发坐下。
李莫言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心想著,一段时日不见,这人怎麽跟变了个人一样,言行这样古怪?不过对方气色不错,看样子心情也还可以,想必老太太的离世并未给他蒙上多少心理阴影,如此李莫言也算是安心了。
他给对方倒了茶水,对方只喝了一口,继而直皱眉头。
李莫言在一旁看著,不由得心里发毛,盘算著,这茶叶是别人送的,应该不至於太差,但他自己从未喝过,难不成真的很难喝?但看对方的表情,好像并不是对茶水不满意,而是看著他屋子的摆设,似乎不是很喜欢这里的环境!
想到这里,李莫言不由得有些忐忑,这些日子,他一直心神不宁,没心思整理公司的事情不说,更别提打理家务了,虽然有锺点工代为管理,但对方毕竟不会时时都在,有时难免还是有些脏乱。就好比这会,茶几上还堆著几个食盒,虽然袋口是系好的,没传出什麽气味,总体上无伤大雅,但跟仲家老宅比起来,自然就差了一大截。
这套房是李莫言租的,不是买的,家具、电器大部分都是自带的,他一直也没心情去张罗置换,这会用来招待客人,还是仲叙,他不禁有些有些汗颜,显得他多麽不讲究似的。
李莫言心里琢磨著,正准备著拿出点什麽话来解释一下,仲叙却先他一步发话了,只见他放下茶杯,起身拍了下李莫言的肩膀,招呼著道:“陪我出去做点事。”
仲叙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两人乘电梯下楼的时候,他依旧还在通话中,最後像是跟什麽人约好了在什麽地方碰面。
车子出了小区,朝市中心驶去,中途还接了一个人。一路上仲叙没怎麽说话,李莫言也不多问,仲叙难得指使他做点事,他自然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乐意的,又何需多言。
目的地到了,竟然是一处开盘没多久的高级住宅楼盘,中途上车的那人以主人翁的姿态向两人介绍楼盘的详情,毫无疑问,那是位房产经纪人。
仲叙难不成是要买房子?他准备留下来,不打算再走了?李莫言心里一阵激动,心脏不由得漏跳了几拍,但也不敢高兴太早,以免希望太大失望接踵而至,现在房市松动,对方刚有了大笔的资金,看房也不一定就是自己住,也可能只是为了投资。
一下午的时间,仲叙接连看了几处房子,似乎不甚满意,直到最後一处临江的复式公寓,他停留的时间稍稍长了些,似乎有几分兴趣,与那房产经纪人询问了房子的详情,又楼上、楼上转了一圈,最後他来到楼下的阳台,与留在那里的李莫言站在一起。
他抬手感受了一下阳台上的风量,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觉得这套怎麽样?”问的是一旁的李莫言。
李莫言不明所以,呆滞的回了句:“我觉得挺好的!”
仲叙略微点了点头,“郊区虽然空气好,但早晚来回还是太不方便。”
李莫言拿捏不准对方的用意,是希望他附和,还是希望他提出些意见,也就没有回话。
仲叙又问:“你觉得这个高度怎麽样?”
仲叙此话一出,李莫言不免要生出点想法,对方怎麽像是在征询他意见似的?两人关系本就有些尴尬,不是情侣,又并非莫逆友人,大半个月不曾联系,再次碰面,不但没有贴心什麽的交谈,没有一句体己的、暖心窝子的话,反而是先对他的品味嫌恶了一番,继而竟是拉著他一起帮忙看房,摆明有不尊重他的意思,心里好大个不愿意,於是拿腔拿调回了一句:“这个全凭个人喜好,你自己喜欢就好!”
仲叙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问:“你不一起搬进来吗?”
你不一起搬进来吗?仲叙这一问,犹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这样赤裸而又理所当然的表白,如何让人相信是从仲叙口中说出来的?
是的,仲叙这是在向他表白呢!
幸福来得这样快,李莫言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一时难以置信,他先是晃了晃神,暗掐了下自己的大腿,以确认今天这一系列反常的事情,不是自己在做梦,随即他意识到,这一切确是真实发生的,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一头从所在的阳台跳下去,跳到楼下的泳池,在里面游上几个来回,以此来表达他此刻难以言表的激动与欢喜。
仲叙瞟了一旁满脸错愕的李莫言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微微扬起了下巴,表情宁静安好,神情镇定、目视远方,唯有那微微扬起的嘴角,隐隐流露出了几分得逞的惬意。
李莫言回忆起自己这一路来的艰难历程,从年少时幼稚的欺骗,到之後的幡然悔悟,以及这麽多年的追求仲叙而不得法的痛苦,他经历了无知、愤怒、悔恨、伤心和失望,直至对方的理解和对得失的坦然,不料最终却在这样艰难的时刻,在他本以为两人终将相忘於江湖的时候,遭遇到仲叙这样意想不到的表白,李莫言这番大惊大喜,当真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李莫言捏了捏拳头,继而又松开,想仰天长笑,但又不想表现太过突兀,显得他多麽不成熟,想冲上前去抱住面前的人,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还有旁人在呢!
他从来不曾像此刻这麽激动和兴奋过,也从来不曾像此刻这麽平静和安详过,只觉得连日来的的浮躁全部都消失殆尽!仲圣楠一直不理解他,不知道仲叙好在哪里,李莫言此刻终於可以回答他了,跟这人在一起的这种满足,只叫他此生再无他求。
最终,李莫言只是微微笑了一笑,说:“这高度挺好的,刚刚好!”
──正文完
(10鲜币)番外之争吵(上)
这天因为开会,李莫言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些,当然,他提前已经知会了仲叙,让对方晚餐不必等他。
然而,当他结束工作,匆匆回到家中,却发现屋里根本没人,不禁有些纳闷:这麽晚了,仲叙能去哪里?
李莫言检查了手机,没有短信或是留言,於是他拨了电话出去,但叫人意外的是,仲叙不但没有接听反而挂了他的电话。
照理说对方这麽大的人了,也并非毛躁的性格,李莫言也不担心他会走丢,但仲叙竟然挂了他的电话,他不禁有些不乐意了!一方面是因为担心,一方面是有些不是滋味,对方竟然没有跟他交代一声就出去了,这种情况著实少见,他也没有心思洗漱,就坐在客厅里等著对方回来。
没过一会,仲叙也就回来了,看见客厅的李莫言,似乎是吓了一跳,说:“怎麽不开灯呀!”一边说,一边开了灯。
李莫言闷声闷气的问:“你去哪了,怎麽不接我电话?”
仲叙看了看手机,随口回了句:“正开车呢,就没接!”一边解释道:“你不是说要晚点回来,我干脆就跟几个朋友一起去吃饭了!”
仲叙的解释没什麽错处,李莫言也就不好意思再追问,倒显得他多麽小气!
仲叙说著话,随即进到卫生间进行洗漱,李莫言一直没有洗漱,也跟著一起进去了,当他走到仲叙身边时,不禁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仲叙脸上讪讪的,尴尬的解释了句:“就喝了一丁点。”
李莫言显得也不是埋怨他喝酒不对,而是斥责:“喝了酒你还开车!”
仲叙忙说:“当然没有!”但是此话一出,跟他之前的话又有些对不上了,他自然也意识到了,转而说了句:“找了代驾!”说完忙别开脸去,佯装忙著刷牙,心里暗暗把严臻明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夥问候了一遍。
那会严臻明显然是不满意他被人查岗,才故意夺去他的手机,按掉了来电。这人胆敢这样猖狂,也是看准了仲叙拿他没办法!
李莫言走近仲叙,不可避免的闻见对方身上的烟味,这味道他很熟悉,皱起的眉头一直不曾舒展,怪声怪气的说道:“几个朋友?我看又是严臻明吧!”
仲叙表情讪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回:“就算是他,那又怎麽样?我还不能有个朋友?”
李莫言心中有气,按捺著没有发作,但说出来的话已经开始变得难以入耳,“我没说你交朋友有错,跟谁出去了,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何必诌些话来说!”
仲叙一听脸都白的,他何苦说话这样躲躲闪闪,不还是因为李莫言跟严臻明两人之间有成见,他夹在中间本就难做人,如今倒好,叫他里外不是人。
李莫言不肯收声,仲叙不肯被人这样无端揣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均不善,谁曾想最後竟演变成了一场争吵。
情侣之间,这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仲叙平日里脾气虽好,这会却没有退让的意思,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人愿意低头,总归是难分出胜负的,李莫言到底年轻气盛,气急之下竟摔门而出,走前撂下壮志豪言:你别仗著我喜欢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还没被人这麽欺负过!
李莫言气急败坏的从家里出来,开著车在街上游荡,也没想好去处,脑子里乱成一团,对於刚刚的意气用事,心里不乏悔意,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又走得那样决然,断没有自个灰头土脸又回去的道理。
关於那会,仲叙为什麽会突然改变心意,选择留下来,其中的细节,李莫言知道的并不多,但毫无疑问,仲家老太太的离去,是一个大的转折。
关於老太太病危时发生的事,仲叙一直不曾说起,李莫言也一直不曾过问,刚开始是怕惹得仲叙伤感,如今多年过去,往事已矣,他更不便再提及。
但这事一直不曾被他搁下,他只能偶尔从仲叙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信息,仲叙说:老太太说得对,四处游历是对的,但总得找个地方落脚,外面虽好,但总是不如自己的家乡。
是的,仲叙到底是因为他而留了下来,还是因为留了下来,於是选择了他?其中的先後关系、因果逻辑,李莫言不得而知,这也是他一直耿耿於怀的原因。
至於严臻明?李莫言也的确讨厌他,这人就像个苍蝇,什麽都给不了仲叙,还总是围在他身边,不外乎是想从他那里寻求点心理安慰,但是李莫言并不笨,他敢说这两人认识几十年,必定一次越雷池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但凡是发生了一次,他们都不会要好成现在这样,反而更多的是避讳和尴尬,所以他还不至於因为这人而与仲叙发生争吵。
李莫言曾从仲圣楠口中得知老太太在离世前,与仲叙母子二人进行了一场颇为秘密的谈话,具体内容他不得而知,但的确是从那以後,仲叙变得豁达不少。
李莫言的心中好比放置著一杆天平,一边是他的自我催眠,仲叙没理由不爱他,一边是残酷的现实,仲叙从来不曾为他痴狂过!
这天平一直左右摇摆,恍得他心神不宁,整个人好像要爆炸了一般,急需有人开导一番,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仲圣楠,一细想,还是算了,对方一直不看好他跟仲叙在一起,找他商量不但无济於事,反而容易招来嘲讽,最後只好把车开回了公司,浑浑噩噩的,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对付了一晚。
(9鲜币)番外之争吵(中)
想必对於李莫言和仲叙两个人来说,这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一晚,其实,岂止是漫漫长夜难以度过,争吵後的第二天才是真正的煎熬。
自从那次法国求爱失利,回国後李莫言一度消沈,後来在仲圣楠的撺掇下开了家金融投资公司,有了事情做,精神气才稍微好点,谁曾想原本只是用来疗情伤的工作,後来被当成了事业来做,生意还越做越大,本就是富家子弟,门路自然是不必说的,生意越做越广,一直就到了现在,过两年甚至还有上市的打算。
想是经过几年职场的磨练,本就能言善辩、个性乖张、有些滑头的李莫言如今是越发高深莫测了,生意场上无往不利自是不必说,人际交往上更是游刃有余,别看他面上总是笑意盈盈,一副很好打发的样子,心里指不定在算计著什麽,连自认为对他颇为了解的仲圣楠都在他这里吃过亏,从此都要对他防著一手。
在公司,李莫言绝对是个好老板,从来不对下面的人发火不说,隔三差五还总要犒劳他们一番,特别是对手底下那些小姑娘,从来只有夸奖与赞美的份,变著法的讨取她们的欢心,使得下面的员工无一不对他心悦诚服。
但是今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老板的脸却拉得老长,一副鬼见愁的表情,直叫人见了退避三舍。
公司的销售一把手一大清早本打算找他汇报工作的,被秘书办的几个小姑娘好心拦住,他一听原委,干脆放弃了汇报的打算,跟她们凑在一起,聊起老板的八卦来,他指了指里面,问:“怎麽啦?”
众人做惊恐状,有人观察细微,一语道出真谛:“衣服都没换,昨晚没回家,肯定是吵架啦!”
说完,後面跟著几道嘘声,紧接著便是一阵压抑的、幸灾乐祸的坏笑!
李莫言在办公室里面,听不见外面的那些坏笑,不过就算听见了,他也没心情处置这些人。
一上午的时间,他就没出过办公室,手机就放在手边,可看著熟悉的号码,就是没有拨出去的勇气,几次作势试了试,末了都被他咬著牙摁掉了──是的,他不能认输,一次认输,以後都要矮上半截,後患无穷。
李莫言又苦挨了一段时间,终於挨到了太阳下山,下班时间来临,可直等到外面大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他也没想好自己的去处,难不成又要在办公室里窝上一晚?!
李莫言恨恨了咬了咬牙,最叫人气愤的事,他一夜未归,一天没交代去向,仲叙竟然也没联系他,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莫言独自找了个地方喝闷酒,几杯黄汤下肚,神经开始兴奋,又有了给仲叙打电话理论的冲动!他还没完全醉,脑子还剩几分清明,知道这个电话不能打,後来实在熬不住了,打电话把仲圣楠叫了出来。
这人一醉,话就特别多,特别是平时心眼比较多、从不肯说实话的人。仲圣楠不明究竟,兴致勃勃的出来了,最後被李莫言拉著吐了一晚上的苦水,从学生时代的荒唐经一直念到现在的落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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