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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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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之花作者:熔绯

第8节

他闭上眼睛呆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那人似乎提着什么东西,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那人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宣澜几乎能感受到那人投射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只能继续闭着眼睛不动弹。谁知道那人竟然坐到了床沿,低头替宣澜掖了掖被角,俯下、身在宣澜的额头上温柔地亲了一下,宣澜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恰好与那人的目光直直地对视上。

是齐肃。

齐肃的目光里并没有任何的尴尬和不妥,只有满满的关切和担心,他看到宣澜睁开眼睛,并没有直起身子,反而探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醒了。”

宣澜想坐起来,却被齐肃按住:“先躺一下,不要着急着起来,我去叫医生。”

医生很快就来了,给宣澜测了测体温,表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以进点清淡的食物了,便退了出去。

齐肃问他:“我带了粥给你,要不要喝点?或者你不想喝粥的话我叫人出去给你买别的。”

宣澜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把头偏到了离齐肃较远的那一侧。

齐肃叹了口气,坐在床沿,抚开搭在宣澜额头上的乱发,拉住宣澜的手,说:“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呢?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宣澜依旧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此刻躺在病床上活像个艳尸。

“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这次是我的不对,没有注意好,邵扬那边我已经派人教训过了,你放心吧。”他顿了顿,见宣澜依然毫无反应,便继续说。

“不想上学就不要上了,先在家歇几天,把身体养好了再说,之后你要是想出国读书也可以。”他微笑了一下,尽力做出一个和善的长辈的样子,“或者你想不想见黎顾?我送你去美国。”

听到“黎顾”的名字宣澜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睁大了眼睛看着齐肃,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是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却显得纯良无辜,连黑眼珠子都是清澈透亮的,齐肃看着他这双眼睛简直忍不住要心神荡漾起来,心想我这便宜儿子何德何能,怎么就让这美人魂牵梦萦呢?

宣澜看着齐肃,想了一会儿,却终于失望地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不了,黎顾应该……不愿意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标题是惊、变,被和谐了。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一个月了,从4月26号晚上11点多脑子一热,立刻注册了个账号,把自己写了两千多字的开头放上去了,一开始没人看,每天刷新点击量都是个位数的……有一段时间特别消沉,越写越编不下去,心想反正没人看,不写算了,何必让自己这么痛苦。后来收到小天使的评论,虽然就两个字“求更”,但还是很开心,开心得要跳起来了,原来是有人看的啊。后来舍友和机油一直鼓励我,也收到了其他小天使的评论,真的很高兴,这是我第一次写文,有人看真的已经很开心了。

这篇会继续写的,不坑,我经常会回头看自己写的内容,看完后总觉得很脸红,觉得有这样那样很多缺点……写完后会在微博上放修改后的txt,加点肉之类的。

这篇写完准备再开个新坑,还是这种狗血现耽,写流氓痞子攻x貌美学霸受之类的吧,这次绝对1v1,不搞这么复杂了。大家有什么意见希望可以随便提,我不玻璃心哒。

最后还是谢谢能看到这里的小天使,虽然你们也不爱说话,但是有人能看到这里我就很开心啦,给你们比心啦,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求

齐肃倒是不知道内情,只是疑心他们闹了矛盾之类的,没多问什么。把宣澜扶起来,轻声道:“还是喝点粥吧,稍微喝一点就好。”

他的声音里几乎带了一点哀求之意,宣澜觉得自己不能拂了他的好意,便点点头。

齐肃是会伺候人的,虽然近些年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但也没丢下这功夫。他端了粥,粥是白粥,没放任何佐料,吃起来颇有些无味,但宣澜尚在病中,只能吃这样清淡的东西。

宣澜的家教倒是好,吃东西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可惜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了一小会儿就再也吃不下了。

齐肃也不勉强他,放下食盒,又坐在床边,问:“几个月没见,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宣澜垂下眼帘,视线落在齐肃的手上,他轻声开口:“又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跟我说麻烦之类的话。”齐肃开口,语气却不如以前那么温和了。

“我的事,您不是都知道吗?”他终于抬眼看了齐肃,与他对视。

齐肃摇了摇头,眼神里竟然带了几分嘲讽:“宣澜,你未免自视甚高了。”

“确实吧。”宣澜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我似乎有点……自作多情了。”

“不说这个了。”齐肃仿佛又回复了他温柔可亲的面孔,拉住宣澜的手,像是之前的种种不快和变故都没有发生过,宣澜还是全身心地信任着他一样,“下个月你就要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宣澜依然是半坐在病床上的,听到这话有些发愣:“生日?”

他从来没过过生日,因为户口本上那个生日并不是真的,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年幼,并不清楚这些,现在的生日是孤儿院登记的时候随便登的,后来到了养父母家里,养母常年卧病在床,养父工作忙,也并没有人主动提起这回事。

齐肃见他不解,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复印件递给宣澜,宣澜接过,那是一张老旧纸张的复印件。

是一张十八年前的出生证明。

宣澜的手指有些颤抖,他迫不及待地向下看去,末尾赫然是“宣玉蕊”三个字的签名,是他母亲当年用的假名。他又向父亲那一栏看去,上边却只有两个字“不详”。

他握紧了那张纸,齐肃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的震颤,他像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却不期然地触碰到一丝温热的液体。

“妈妈……”

齐肃心里也是难过,这孩子幼年丧母,活到十八岁,才知道自己的生日,于是伸手将他揽在怀里,道:“这是你当年的出生证明,你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号,下个星期你就十八岁了。”

宣澜点点头,闷在齐肃的怀里,泣道:“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她要是能活着多好……”

齐肃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慰道:“别哭了,她如果能看到你长这么大,一定很高兴,她很喜欢小孩子的……”他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宣澜搂得更紧了些,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凄怆之意。

“你知道吗?你曾经有一个姐姐。”齐肃开口,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哽咽,“她刚出生就没有气息了,那么小,浑身都是冰冷的,阿檀那个时候刚生下孩子就得知消息,哭得昏了过去,这么多年来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如果那个女孩还活着,现在也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吧?她会和你一般高,和你一样的聪明,她是你的姐姐,会照顾你,疼爱你,你要保护她,珍惜她。

“那、那我的父亲是谁呢?”宣澜稍稍止住哭泣,脸却依旧埋在齐肃的怀里,不敢抬头。

齐肃心下很伤感,多年前的沉痛旧事被自己亲手翻出,伤疤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只是会碎成小小的砂砾埋在心底,偶然想起来也会疼得刻骨铭心。

“没有找到,他彻底失踪了。”齐肃沉声回答,“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又派人仔细查过了,应该是我以前手下的一个保镖,他是以前科西嘉退伍的特种兵,因为他们当时并不是一起失踪的,所以我没有联想到一起,现在想想……”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宣澜的头:“之后再也查不到这个人的消息了。可能是改了名字逃出国了,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死了。齐肃没继续说,宣澜哭得伤心,也没有再问下去,过了许久,齐肃才把宣澜从怀里扶起来,说:“别哭了,都过去了。下星期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什么礼物想要么?”

宣澜哭得抽抽搭搭的,眼前都是雾气,朦朦胧胧地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他伸出手抹了抹眼泪,却发现沾得齐肃前襟上都是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齐肃失笑,现在手边没有帕子,只能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替他擦了擦,说:“怎么这么爱哭?还是小孩子脾气。”

宣澜的脸悄悄红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全身心地信任他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小孩子脾气,动不动就有了情绪。之前的不快和尴尬也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齐肃看向他的目光也有些触动:“回家吧,在外边吃了两个月的苦,也该回来了。”

宣澜立刻反应过来:“你刚刚不是说我自视甚高了吗?现在怎么知道我在外边吃苦了?”

齐肃笑了一下,捏捏他的脸蛋:“怎么这么小心眼?”

宣澜不说话了,有些不好意思。齐肃看出了他的窘迫,没有揭穿,只是悄悄地拢了拢他耳后的头发,温言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口是心非地一边派人查看你的情况一边又装作不知道,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以吗?”

宣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搂着齐肃的手臂,低声道:“我并没有怪您的意思啊……我只是很害怕,我又要像以前那样一个人了。我在外边挣到了我人生中第一份薪水,虽然很累,也没有多少钱,但我还是很高兴。”

他抬起头来与齐肃对视:“我当时很想跟人说说,可是又怕别人会笑话我或者嫌弃我。”

他手臂上打的点滴快完了,齐肃自己攀过去替他拔了针头止了血,动作异常熟练,然后笑着把宣澜整个人搂在怀里,道:“我不会笑话你啊。你做的很好,真的。”

他絮絮叨叨地附在宣澜耳边回忆往事:“我第一次挣钱的时候应该比你年纪小一点,是在夜市摆摊,那时候我妈妈也去世了,家里就我和阿檀两个人,花钱的地方倒不多,只是她快过生日了……我瞒着阿檀每天晚上不上晚自习跑去夜市,没想到居然挣得挺多,后来我用那钱给她买了一条裙子,她很高兴,说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我看到她那么高兴就觉得辛苦也值了。”

“现在你也快过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宣澜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向齐肃:“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办到,什么都可以。”他的声音异常地温柔,低沉中带着一点沙哑,有铄石流金的力量。

“那么,我请求您,可否为我……杀了邵扬?”

☆、真爱

没有人知道齐肃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脑海里想的是什么,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然而那神情还是温柔的,他拍了拍宣澜的小脑袋,低声回答道:“如你所愿。”

齐肃这个人,说得好听一点是多情,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有些恋爱脑,遇上了真爱就什么都不顾了——前提得是真爱。所幸的是在他这么多年的有限人生里真爱只出现过一次。

当年他不顾他父亲的反对,毅然决然地把舒檀领回了家,他的父亲——也就是当年那位齐先生,固然欣赏舒檀的美貌,然而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这样一个女人嫁进他们家,齐肃完全不在意他父亲的想法,气得那位齐先生不顾风度指着齐肃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们家已经领回来你这么一个婊/子养的儿子了,难道还会把一个同样是婊/子养的女人娶进门当儿媳妇吗?”

齐肃当即变了脸色,对他父亲反唇相讥:“婊/子养的?谁让您当年爱逛窑/子呢?”

彼时齐肃羽翼已丰,齐肃的大哥又实在是不成器,难以继承家业,那位齐先生几乎要被气得昏了过去却又无可奈何,眼看着他这个婊/子养的儿子就要把婊/子养的儿媳妇风风光光地娶进门了,谁知道他们自己内部感情出现了裂缝,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齐先生自然乐见其成,赶紧给齐肃安排了黎家的小姐。

当年的齐肃心灰意冷,娶谁都一个样,然而谁又能想到黎家小姐这样一个名门淑媛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珠胎暗结了呢?

也就是齐肃对黎芷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了,因此对黎芷还抱有一丝愧疚,他自己也失去过孩子,知道那种痛苦,才容下了这个孩子,这才有了黎顾。

后来黎芷死了,那位齐先生也死了,一直跟齐肃明争暗斗的大哥也死了,整座齐家本宅里就只剩下齐肃和这个黎芷留给他的便宜儿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齐肃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样铁血或者不近人情,相反,他是一个相当温柔而富有教养的正常人。这恐怕要得益于他那个早亡的交际花母亲。

说是交际花,其实也就是妓/女,然而并不是一般的流莺,搁到古代怎么着也算个秦淮八艳之类的,肚子里也算有点墨水,也懂得教孩子,没有让他染上什么欢场里的不良习气。

后来在黎芷死后,齐肃也养过不少小情人儿,男的女的都有,无一不是好聚好散,客客气气的,他喜欢那些面孔漂亮的年轻人,并且乐于包容他们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过失,给予他们的事业一定的支持——当然这也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时雪晴虽然有时做人不算顶尖的聪明,到后来已经不怎么得宠了,然而实在是业务水平过硬,挑剧本的眼光一流,清楚哪些本子是能得奖的、哪些是能赢取高票房的,两手都抓,两手都硬,左右是自己集团旗下子公司的艺人,齐肃也乐意给她投资开戏。

之前齐肃也曾图新鲜养过一个小男宠,是当红的偶像艺人,模样俊俏极了——虽然演技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齐肃也没管那么多,床上会伺候人不就行了吗?谁管他演技好不好呢?

然而小男宠偏偏心比天高而不自量力,约会的时候非要请齐肃进电影院看他的新片,彼时那他正得宠,齐肃也不愿意拂了美人意,心想反正电影也是我投资的,听说最近票房也不错,看就看吧,就当支持自家生意了。

爱情片嘛,能难看到哪里去?

天知道齐肃除了年轻时谈恋爱已经多少年没进过电影院了,他给谢翎打了电话让谢翎包了场,小男宠是真心爱这个温柔又大方的金主的,戴着墨镜亲自跑去买了爆米花,挽着齐肃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进了电影院。

齐肃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要心律不齐了,他指着电影院门口那等身高的海报问小男宠:“这是你演的……电影?”

小男宠尚不知情,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啊?是啊,您喜欢吗?票房可高了,昨天有四亿了呢!”

四亿?这玩意儿的票房居然能有四亿?!

齐肃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票房这么高应该是大赚特赚了,毕竟这电影当初只是为了捧小男宠随便开的都市爱情喜剧,成本也不高,他连剧本都没看过,只是让谢翎过目了一遍。

谢翎看完后表情十分扭曲,齐肃也没在意。

反正谢翎常年脸上就没多少正常表情——

反正投资也不大,他也赔的起,就当试水了也好——

他怎么知道成品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啊!现在的爱情片都这样吗?

他对爱情片的认知还停留在当年舒檀拉着他去看的《泰坦尼克号》啊!虽然他本人对电影不感兴趣,然而看着看着也觉得剧情和特效都不错,舒檀看到最后趴在他胸前哭了半天,差点哭坏他一件崭新的衬衣。

现在……都……流行这种了……吗?

他对于这种现象十分怀疑,回去就下令子公司以后再筹拍电影之前一定要把剧本拿上来让他亲自过目一遍,并且短期内绝不允许再开什么都市爱情喜剧了!

赚钱要紧,命也要紧是不是?他毫不怀疑像他这样的正常人看完这种电影走出电影院是会要了老命的,因此下令子公司严守剧本关,因此他们家公司后来投拍和引进的都是靠剧本扎实、导演功力深厚而取胜的优质电影,反而博得了一片好评。

小男宠呢?

小男宠自此被打入冷宫雪藏,齐肃下令绝对不允许他再演电影了,后来小男宠哭哭啼啼闹着要转签别家,齐肃挥了挥手也同意了。

去祸害别家也好。

然而齐肃觉得那些都无论如何算不上真爱,他的真爱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么一个人,直到他又遇上了宣澜。

他第一眼看到宣澜,只是疑心他们二人长得相似,后来确定了身份,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但他对这孩子也是真心怜惜、颇为疼爱的,尤其是在知道这孩子曾经受过那么多的苦之后,心底也生出过一些隐秘而阴暗的想法。

我帮了这孩子这么多,难道不应该索取一点报酬吗?

这孩子长得太好看了,流落在外边是会吃苦头的。

他想起了他年轻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就是当年那位齐先生,纡尊降贵来到他和舒檀二人蜗居的那片棚户区准备带齐肃离开,彼时舒檀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整个人都灰头土脸地围着灶台转,打扮得十分朴素,完全看不出日后艳光四射的模样,然而齐先生何等人物,只看了那少女一眼,便说:“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

齐先生是文化人,世家公子出身,时不时也会来几句文绉绉的,这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这姑娘有如此美貌,难道还会长久地这么贫贱下去吗?

齐肃当时不愿意和这个陌生的父亲离开,宁愿守着这贫寒的家,齐先生只说了一句:“你一个穷小子自己过得寒碜也就算了,难道要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辈子跟着你受苦吗?

当然齐肃并不认为自己会一辈子这么穷困,然而也得为他们二人的未来考虑考虑,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如今看来父亲确实是对的。

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能……在外边白白受苦呢?

他为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感到羞愧,然而那羞愧持续得并不长久,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个想法。

如果我不做些什么,迟早会有人把这个孩子从我身边带走的,可能是他那个破了相的便宜儿子,或者是别的男人,又或者是哪个纯真无邪的娇憨少女——到那个时候他就只能摆出一副大方得体的长辈姿态,为他们送上祝福,而这个孩子也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不会记起当初是谁一路扶持着他长大,他会逐渐忘了少年时期不堪回首的过往,忘了是谁救他于水火,只会把他当作恩人和长辈,逢年过节的时候发来礼貌的问候。

那就是他想要的吗?

不,绝对不是。

他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谁知道在接触的过程中竟然越来越惊喜,这孩子实在是有一副赤子心肠。他明明屡经磨难却仍然能保持一颗真诚待人的心,极为聪慧却不愿以机心相对,他知道谁对自己好,便也抱了十二万分的善意回报,谁对自己不好,也只是敬而远之,并不怀恨在心。

这实在是个很好的、很好的孩子。

他觉得自己要爱上这孩子了。只是不愿挑明,他怕吓到了他反而会将他推得更远。

那天晚上的事……实在是个意外,他还没有到会强迫一个未成年人的地步,然而那晚过后亲吻那个少年的滋味却长久地烙在了他的心底,他有一万种方法禁锢那个少年留在他身边,可是他没有,还是放手了。

你要去外边见识过风雨,才知道笼子的可贵。

只是他没想到宣澜居然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从来没向他求助过,他知道宣澜在外边受了苦,也知道他那么单薄的一个人去干那样重的活计有多不容易,可是——既然你不说,那就算了,你总有一天会累了回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邵扬会那么大胆,不,他早该想到的。那样一个流氓,哪怕现在成了邵公子——本质也还是流氓。

高贵与否并不在于你的出身、你的家世,跟你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无关,邵扬就是这样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的人。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宣澜终于又沉沉睡去了,这段时间确实是太累了,他陷入了一个甜蜜的梦里,不愿醒来。

夜已经深了,这里是私人医院顶层的高级病房,他准备去浴室洗个澡换身衣服,在里间的卧室休息一夜。然而刚起身,门外却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是谢翎的声音:“先生,有客人来了。”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探病呢?

☆、旧友

齐肃走过去开了门,医院的走廊是长明的,谢翎站在门边,脸上居然难得地带了一点笑意:“先生,您看看谁来了。”

他退到一边,露出了那个站在背后的人。

那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风衣,戴着一顶同色的呢子帽子,头原本是低垂着的,见到齐肃才抬起头来,他摘下帽子,很恭谨地行了个礼:“先生,我回来了。”

齐肃一见他的身形便知晓这是谁了,他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唤了一声:“振平。”

“怎么还特地跑医院来?先回家歇一夜也好啊。”齐肃笑着将那人迎了进去,谢翎很识相地主动退了下去。

进入病房的时候齐肃特意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对沈振平道:“轻点儿,孩子睡了。”

沈振平点点头,跟着齐肃进了内间。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齐肃关了门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阔别已久的老友。

“瘦了,黑了。”他摇摇头,颇为惋惜的样子,却让沈振平也笑出了声。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没变过。”

“现在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就当以前一样。”齐肃不以为意,示意沈振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刚下飞机,联系了小谢,说有一位要紧人物生病了,你在这里看着。我心想有什么要紧人物还要劳动您亲自看着——”沈振平脱了外套,露出里边穿着的一件薄薄的羊毛衫,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他和齐肃年纪相仿,退伍特种兵出身。齐肃早年在基层什么都干过,甚至跟着雇佣军去过非洲南美东南亚做过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生意,当初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就有这位沈振平,他在枪林弹雨中舍命救过齐肃、替齐肃挡过子弹、杀过人、动过刑,是齐肃心腹中的心腹,齐肃年轻的时候也叫过他一声“大哥”。

跟齐肃那位处处跟他作对、甚至不惜置齐肃与死地的大哥比起来,沈振平在齐肃的人生中反而更像一位真正的大哥,二人的关系虽然名为上下级,但更像知交挚友,是换过命的兄弟。

后来齐肃正式接管了齐家,沈振平便一直在暗处为他打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次受齐肃所托,远赴美国,如今漏夜赶来,表情轻松,显然是已经得了手。

“上次那件事已经办好了,东西都在手提箱里。”沈振平将他随身携带的手提箱打开,拿出一份文件夹递给齐肃,“这是您要的东西。”

齐肃接过,靠在沙发上,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国内的部分交给谢翎来就可以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几天再说。”

他将文件夹交还给沈振平,恢复了平常里带着的那副温柔的笑意:“明天跟着我回家住就好。”

沈振平显然是平常在齐家住惯了的样子,点点头,喝了一口水,随口问:“外边病床的是谁?”

齐肃却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只说:“明天他起来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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