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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九愈发觉得这人难以捉摸,“那你自己呢?”

“少吃一顿饿不死。”

“可一整天你就吃了一个馒头。”

“嗯,还好,挺得住。”

“那些鸟儿在这山里早呆惯了,你不浪费那个馒头它们也饿不着。”

“我知道,不过多吃了这一顿也没什么不好。我就想看看它们高兴的样子。”

“好吧。”龙九又没话说了。

司刃从背包里掏出根蜡点上,“这太阳落得真快。”

“你那破口袋还真是百宝箱啊,要什么有什么。”

司刃没接龙九的话,拎着他的“破口袋”走到床边,“来,我看看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用不用再涂点儿药。”

龙九一把捏住衣领,“不用了。”

“嗯?为什么?”司刃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已经没事了。”

“骗人,没事了你还坐在床上不能动?”

说着话司刃便伸出手去扯龙九的衣服。

“不用了!我说不用了!”

“什么不用?!伤是我给你治的,我说用就用!”

两人撕扯了一会儿,呲啦一声龙九的衣服被撕破了。司刃伸手点住他的额头,“你再不松手我就念咒了!”

龙九不敢再动,“等我恢复了你就死定了。”

“我相信你不会那么狼心狗……”包扎伤口的布被解开,司刃傻了,“怎么会这样?!”

龙九胸前的伤不但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还变成了一个黑漆漆似乎见不着底的巨大血窟窿。要不是龙九还在眨眼说话,司刃会以为这人老早就已经死了。

扯过衣服遮到胸前龙九垂下了眼帘,“我说了,我元气受损,这身体又恢复成它本来的样子了。原本就是个死人,没招苍蝇下蛆已经不错了。”

“那手呢?!”司刃一把抓过龙九的手。原本细白剔透的手指已经发黑。司刃再打开缠在上面的布条,那手掌似乎就要从中间断开了。

“我昨天受的伤,要是到明天天黑之前还不下雨,就是太上老君如来佛祖降世也救不了这身体了。”

“你怎么不早说?!”

龙九把那快掉下去的半截手掌扶扶正,“你不是挺能耐的么?这点事情都想不到?”

“你别那么冷静好不好?!”

龙九扯扯唇角,“那你要我怎么样?哭吗?对于我来说这只不过是个躯壳,坏了虽然麻烦点儿,但还不至于元神具散。”

司刃愣愣地看着龙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儿司刃叹口气站了起来,“行了。天已经黑了,先睡觉。蜡烛给你留这儿,等它自己着熄吧。你注意点儿,别把肋骨手指头什么的弄丢了。明天……会下雨的。”

“你去哪儿?”

“隔壁也是间厢房,下午我收拾出来了。我到那儿去睡,有事叫我,我觉浅,听得见。”

司刃走了,龙九看着被带上的房门笑笑:就知道你有办法求雨,带我来这儿分明是另有企图。

进到隔壁房间,司刃找到个合适的位置,盘腿打坐,举手念咒,很快他便透过墙壁看见了龙九。

龙九先是靠着墙发愣,随后他掀开身上的衣服细看自己的身体。司刃这才发现:龙九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只剩皮包着骨头的两根细棒子,难看极了。昨天在积萃潭的时候那腿绝不是这样的,司刃记得很清楚。

再往上看就是胸口处的大黑窟窿,龙九的整个身体可以说已经是惨不忍睹。好在他很快把衣服遮上又开始继续发愣。

过了一会儿,龙九好像想到什么伸出手从枕边抓起了神镝匕。

突然,他举起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司刃瞪大了眼睛:他这是要干什么?!

最后就在司刃几乎忍不住想要冲过去的时候,龙九又把刀放下了。司刃刚松了口气,他又把刀举起来……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之后,龙九将刀往旁边一丢终于躺下了,看样子是准备睡觉,却不知司刃这边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又过了一会儿,龙九打了个呵欠,眼睛慢慢阖上,烛光下睫毛的浓重阴影渐渐不再抖动。司刃可以确定:他睡着了。

点上早就准备好的香,又烧了道符,司刃闭目轻念“婆珊婆演底”七遍。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烟雾缭绕,司刃知道:自己已经身处龙九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雩礼:求雨的祭礼。

婆珊婆演底:禳除噩梦的咒语。主夜神咒。《酉阳杂俎?怪术》。没找到入梦的咒语,所以拿这个来用一下。

10

10、入梦 二

梦境之中,很容易浑沌粘稠寸步难行,或空旷荒凉动辄上天入地。司刃挪挪腿脚,还算正常,这样最好。

“我不去!我不去!”

忽然有孩子哭闹的声音响起。司刃四下看看:古榻青灯,香绕纱幔。这是到了古人的卧房么?再看那桌案上的古简玉器,这……少说也是千年之前吧?!

“辰儿乖,等到了蓟城让同去的随侍给你买肉脯吃。”

司刃绕过纱幔,只见横榻上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抱着个八、九岁的男孩满目怜爱正在哄劝。

“呜呜呜……我不要肉铺。我要留在家里……留在爹爹身边……”

那孩子边哭边喊,正是司刃一开始听见的声音。他的五官倒是有龙九的影子,可四肢却比例匀称,看起来没什么不妥。司刃心里嘀咕:挺健全的娃啊?难道不是龙九?

“辰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这样不懂事。”男人被闹得有些生气,把孩子放到地上语气严肃起来。

孩子止住哭声,眨巴眨巴眼睛用衣袖抹了下眼泪,“可是……可是我听他们说应该由太子做人质,为什么我要去顶替太子?”

“唉──”男人重重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爹也不想。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主上病重,太子不能轻易离开都城。而朝中士族子弟与太子年岁相当又足够聪敏机智可以冒名顶替的寥寥可数。现在既然选中了你,为父自是无话可说。不过……”他抬起头按住孩子的肩膀,“前日主上说过,只要能劝动赵王出兵,攻入燕地指日可待。这次去你且安心在蓟城等待,到时爹一定会接你回家的。所以啊,辰儿切记:等到了燕国,你就是滕国太子周灵,千万不能说漏自己的身份。否则爹娘兄长会性命不保。”

“呜呜呜……孩……孩儿明白了……”

……

燕、赵?竟然是战国时代的公子,司刃心想。周遭景致陡然一转,他又到了湖边。

岸上一个忧郁少年,捏着把石子正一颗颗丢到水里。虽然十四五的模样还稚气未脱,但这回能够看出无疑就是龙九了,只是头发很长,直至腰际。

原来肉身的本名叫“辰”,难怪第一次见面时给龙九批八字他只知道时辰,看来是辰时出生的了。可为什么要改成“九”呢?司刃想起龙九跟锦姬对峙的时候背上升出的九头异象。

这名字改得还真是直白啊。

“扔石头好玩儿吗?”

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出现在龙九身后。

龙九转过身,皱起眉头看着来人。

年轻人走到龙九跟前,“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你又是谁?我在宫里五年了,也没见过你。”

“我比你年长,你先回答。”

“嗯……好吧。我是滕国太子,周灵。”

年轻人笑了,“原来是同命相连,我叫姬丹。”

龙九露出吃惊的表情,“太子殿下?!您不是……在秦国做人质吗?”

“逃回来了。”

龙九更吃惊了,“怎么逃的?”

姬丹眼角余光一瞥,“怎么?你也想逃?”

……

倏地湖面消失,司刃眼前变成了灯火辉煌的宫殿。

屏风后人影耸动,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来。司刃好奇,来到屏风旁探头去看。结果,这一看不要紧,粗重的喘息和不堪的一幕扑面而来,司刃险些惊叫出声破了入梦之法。

眼前龙九紧咬着嘴唇面色绯红,他身后姬丹牙关紧扣大汗淋漓。两人上衣完好无恙,赤、裸的股间却频频相撞激战正酣。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司刃无法选择离开。他想动动不了,想闭眼也闭不上,便只能硬着头皮直看得一阵阵血冲天灵热气乱窜……

最后姬丹扯着龙九的长发绷紧了脊背,两人同时目光涣散瘫软下来。司刃也跟着出口长气,浑身竟好像快要虚脱了一般。要不是修行高定力够,他估计自己早醒了。

“殿下。”

“嗯?”

“你跟你父王说送我回滕国的事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我舍不得你走。”

龙九的眼帘缓缓垂下,一滴泪水滑落枕边。

……

司刃知道那是顶替滕国太子周灵到燕国来做人质名叫“辰”的孩子,不是龙九。会流泪的那个魂魄早去了阴曹地府。不过不知道魂魄没了,身体的记忆能不能抹去。但这既然是龙九的梦中,那么显然刻骨铭心的事情那妖怪还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司刃后悔了:不该骗龙九说无法祈雨硬要多留他一夜。否则不是自己作法的话,龙九不会如此清晰地梦到这些……

不等他自责完,宫殿缥缈而去,司刃已经站在了悬崖之下。

姬丹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怀里是奄奄一息的龙九。后面有很多骑在马上的士兵,但全都面目模糊。司刃知道那是因为龙九记不得他们的样子。

“笨蛋!为什么要逃啊?!都被追到悬崖了还要往下跳!你就非回滕国不可吗?!”姬丹有些歇斯底里。

龙九费力地张开嘴,“你不也是……冒死逃回蓟城的。”

“那怎么一样?!燕国还在,滕国已经亡了!两个月前被赵灭了!你傻了吗?这个时候还要往回逃?!”

“我要回去……给爹娘收尸送葬。”

“滕王的人头被带回赵国,尸身早不知所踪了。你还收什么尸啊!”

“殿下,我告诉你一件事。咳咳……我不是滕国太子,我叫龙辰,是太宰之子。你禀告燕王杀了我吧……反正滕已灭国,我家人都不在了,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不想最后到死……都没人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你别说了。其实……送你回去的事我跟父王提过……”姬丹的眼泪一颗颗掉到龙九脸上,“……算了。反正我不让你死,你不会有事的。”

“我……一定活不成了,我身上没有知觉,身体好像……不存在……”

“来人!立刻回宫去找太医!”

……

司刃明白了,原来龙九是知道了自己国破家亡,想要逃走时摔瘫的。

忽然时空流转,又到水边,不过这次是条河。

水边坐在木制轮椅上的“龙九”跟司刃见到的龙九已经一般无二。他面朝着河水,衣装残破发丝凌乱,脸上还沾了些污渍。司刃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也常穿着盔甲骑着战马出现,背上还插了十几支箭。他从马背上跌下来吐出几口血跌跌撞撞地冲到龙九身后,“殿……”

“说过多少遍了,别叫殿下,我不是太子。”龙九没有回头。

“好,公子!咱们快走吧,秦军很快就会追来了!”

“丹呢?”

也常低下头,“太子他……”

“战死了?”

“不是,被……”也常的声音哽住,“太子殿下被主上斩首,献给秦王……求和了。”

龙九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姬喜他……杀了自己的儿子献给敌军求和?!”

“是……殿下临被斩首前让我立誓:誓死保护公子,务必要带您回滕国故地完成心愿。”

之前的龙九虽然狼狈些,可司刃在他眼里还看得到光彩。现在听了也常的话,那光彩渐渐褪去,一双如画美目里只剩死灰一片。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喑哑下去,“我问你,殿下他……确实跟燕王说过想送我回国的事吗?”

“说过。主上大怒,说要是殿下再有此种谬言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打入天牢。”

“好,我知道了。” 龙九点点头,目光有些呆滞。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头盯住也常脸上的血迹,“也常,你受伤了吧?转过去我看看。”

“末将没事……”

“转过去。”

也常无奈地转过身,龙九却没有看,而是回头望向了河面。

司刃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本能地伸出手去朝着虚空抓了一把。可发生过的事终究无法改变,下一刻司刃眼前尽是浑浊的河水,他仿佛也跟着龙九沉入了河底。

“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司刃苦苦挣扎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音是龙九的,可司刃却隐隐地觉得有些微妙的区别。正欲仔细分辨,一阵头晕目眩后所有的感知回到体内,他醒了。

还是坐在地上,眼前的香刚好燃尽,司刃朝墙的另一边看过去:龙九也醒了。他瞪眼望着屋顶,满脸的汗珠。

司刃盯住那脸止不住发愣:就算我施了法,可以让人把确实的记忆带入梦境,这梦还是太有条理了,很像是刻意想说清自己的遭遇。再说要真是辰淹死之后被龙九附体,龙九会这么清楚地知道发生过什么吗?还有最后那求救是怎么回事?

想了半天,脑里一片浆糊,司刃愈发觉得如坠云雾。看看窗外:月色如水凉风习习。起身收拾了纸末香灰,司刃决定出去走走。这梦里有太多让人需要冷静的内容了。

11

11、入梦 三

不知不觉走到了泉边,正好水袋空了,司刃蹲下装水。水流很细,他抱着双膝等水灌满,眼前又浮现出辰的样子。

那孩子虽命运坎坷,可看起来还算清明透澈,不像龙九,会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压迫感十足。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同一张脸,却如此天差地别。果然是相由心生,可见非物,可感非事么?司刃掐指算算,也难怪:辰投水自尽到现在有两千多年了,不知龙九在那之前已经存在了多久。还真是千年老妖精,活了那么久,任谁也单纯不起来吧。

司刃正感慨着,忽觉背后一阵阴风飘过。

又来了。他忍不住抱怨:真的是我天生招鬼呢,还是因为我能看见鬼怪他们愿意找我?司刃的一只手悄悄伸进背包攥住了柄桃木短剑。

过了一会儿,那股阴气近了,但速度很慢,似乎有些犹豫。司刃耐着性子等它到了合适的位置才猛一转身。

是个小姑娘,跟麒麟的人形差不多大。司刃及时收回了剑。

那小姑娘穿着粗布袄裙,梳了两个小髻。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司刃,“大……大哥哥,我找不到家了……”

司刃皱皱眉头:又一个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黑白无常很忙么?怎么老是落下这种不懂事或者老糊涂的变成孤魂野鬼跑出来吓人。这亏是遇到了我。

“你家在哪里啊?”司刃蹲到她面前。

小姑娘的手背到了身后,脸上还是怯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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