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婳的那驾牛车已经被卸了，牛不知所踪，马也没了踪影，群野人样的东西正在拿黑漆漆的覆满土的工具撕扯上面的锦缎碧饰，两个车夫躺在草丛里没有声息，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至于陆家的牛车，因无人管束，已经跑到了河渠边上，也有两个野人在使力卸牛。

这会儿被发现了，双方面面相觑，野人里的人露出白白的牙齿道：“诸位贵人喝酒玩乐，不发现我们该是好？”

这么说，曹姽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顿时明白对方被发现了，必然来者不善。不然若是放了己方，召来山下部曲，这些人便没有活路，样是没有活路，不若大家都没有活路，或可有线生机。

王慕之慢慢把那柄漆木酒勺抓在了手里，玉面上滚下滴汗：“侨民怎会流落到此处来？”

周威头也不回，话语里听不出情绪来：“这些人不是北渡的侨民！”

话音未落，只听他爆喝声，执剑冲向河渠边的牛车，将原本在卸牛的人脚踹进河里，右手银光闪，已砍翻了另个。道血迹像是绯红的锦练鞭在车厢的蒙皮上，惊得陆亭君声尖叫。

周威手把住车辕，看着其余人慢慢围拢上来，这些人所依仗的“兵刃”，似乎只是些简单的烂得已经看不出样貌的农具。

曹姽明白周威的用意，大吼声“快上车！”，只见曹婳和陆亭君撩了裙子，足下跑得飞快！王慕之负着陆参在背上，几十步的距离竟也不慢，群人像是被投石机投出的石块般冲入车厢，以河渠为背，以周威为前锋，统统躲进了牛车里。

周威武艺超群，柄铁剑左支右挡，奈何这些衣衫褴褛的野人足有二十数人，因曾常年劳作于田间，虽瘦骨嶙峋，力气却不小。平日打个把兔子野猪，也不是未试过，这样来，周威招架得就明显吃力。

他心神定，剑挥在牛臀上，牛“嗷”得吃痛，撒蹄子飞奔出去。只是车上两男三女，车辕又被拆卸过，速度比之从前，慢了许。且颠簸剧烈，稍有松懈就有被横甩出去之感。

待陆参勉强驾着牛车晃晃悠悠跑出十几步，王慕之方才醒道：“周兄怎办？”

他在家中华宅众仆，何曾遇过这等劫盗之事，当时也是没了主意，如今远远见到周威奋勇搏杀，只觉自己已成忘恩负义之徒。

曹姽莫名奇妙看他眼：“如何救？谁去救？你还是他？”

王慕之哑然，正在驾车的陆参如今被曹姽指就打寒颤，曹婳见妹妹语气生硬，望了眼缩在车厢角瑟瑟发抖的陆亭君，唯恐往后有小人以今日之事对妹妹不利，遂软语道：“唯今之计，该当先行下山求救，那些人存了灭口之心，小心我们众人全折在这里。”

折个还是折群，这选择点也不难。

王慕之权衡下，只好心道此生可能无缘与周兄在仕途上互相提携了，想起父亲的嘱咐，时很有些无精打采。又惟恐被盗贼追上，时时往外探看。

曹婳暗啐口，突然扯着曹姽道：“快瞧！”

原来周威见他们逃出几丈之远，便能放心使出身手。因关乎性命之忧，他铁剑电转，将自己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忽地如疾风般迅疾突刺，刺倒片，成功甩开围堵，也朝曹姽等人的逃路方向而来。

危急时刻，周威“蹬蹬”几步，竟赶上前来，双手够到了牛车尾部。纵身提气跃，突然声闷喊，小腿竟被追赶的贼人拿铁犁耙抓到，刷下几大片肉来。

牛车因此猛地歪，险些倾覆，曹婳都翻到了陆亭君身上，压得这娇弱的女郎直翻白眼。

周威半身扒在牛车上，双腿鲜血淋漓，牛车速度骤减，几双漆黑狰狞的手几乎已抓到牛车尾辕，黑而凶残的脸膛让才缓过气的陆亭君惊叫大喊：“快把他扔下去！扔下去！”

王慕之环视着车内，两位公主、陆氏兄妹以及自己和受伤的周威，还有车外晃动的那些像野兽样牙口似在滴血的凶人，周威被扯掉大片肉，几乎露出白骨的小腿。

丢弃谁呢？王慕之袖子里的手动了动。

就在这时，曹姽突然出手按住周威的肩膀，右臂高抬，伴着“嗖嗖”几声，数道金光在眼前闪过，紧随的黑影惨叫出声，从牛车尾部滚落下去。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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