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竟是说说笑笑,王氏仆童在后不由就要嘀咕几句带着鲜卑血的到底不懂规矩,再观自家太子妃脸上,却似没有看见。曹致、慕容傀及曹婳已在明光殿正堂等候,曹婳未料到曹姽竟能赶回来,又是身公主的品阶大服,与自己般无二,脸上不施脂粉,容色却还要精致些,便暗恨风头又被妹妹给出了去。
新人在宫中年长侍人的带领下,拜了“姑舅”,也是拜了皇帝,便步上毡毯,进入大堂西南角处青布搭起的吉地,时人称为“青庐”。
前朝已备下国筵使百官庆贺欢聚,明光殿内则由荀玉带着些老资历宫人对青庐撒帐,抛掷金钱彩果而祝福。王神爱在台城内与曹修所共进的第道饭,就是摆置在面前夫妻共食的猪、鱼、兔三样。
每吃次,便用酒来漱口。前两次用爵,第三次用个葫芦刨开的两个瓢,王神爱的嫁妆里备了两个金葫芦瓢,曹修却拿出曹姽所送的锦盒,打开竟是对儿鹦鹉螺杯,这是深海之物,人工采集不易,不要说对,便是只,也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荀玉看就知是曹姽的手笔,便笑道:“哎哟,我家的小公主真是舍得,竟连自己的嫁妆都送出去了。”
“有什么不舍得的,”慕容傀看曹姽连手上的削玉刀都抹了,心道女儿这是忒大方了,又喜悦她不惦记身外之物,心为自己兄长:“阿爷再给你寻好的。”
曹致保持着脸笑容,暗地就在想台城的库房里还有哪些东西。
众人在新人完成合卺之礼后便都离开,荀玉还不忘叮嘱曹修:“如今只剩得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儿尽管说。”
关上门,曹姽、曹婳两个和众小侍女挤在门边听房,好半晌都没有动静,不由失望。曹致自然是回太极殿去了,慕容傀等得意兴阑珊,见两个女儿沮丧无比,才安慰道:“你们两个呆女,新婚夜哪是用说的,都是用做的。”
里头曹修没等到王神爱说话,只看着王神爱默默朝自己行礼,取下头上丝缨,曹修恍然这是要行结发之礼,忙取了自己的缕头发,交由王神爱。
二人指尖相触,王神爱素手如玉似冰般,激得曹修手抖,发丝便洒了满席。
翌日,夫妇二人朝西阶入太极堂,王神爱给曹致献了干肉,又向慕容傀献了枣栗。
荀玉代表皇帝及燕王二人赐新妇醴酒,曹致先取酒爵致神爱,神爱还敬,再由曹致注酒后自饮再劝神爱接着饮,此为遵循周礼古法“献之礼”,因曹修既是嫡长子又是唯的儿子,往后皇室的其他女眷都不会得到王神爱如今这般的礼遇。身为长辈的二人让王神爱服侍着用了朝食,以示孝敬,王神爱初入台城的规仪便完成了。
曹致万分和悦,她为长为君,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婆婆:“神爱,入了台城,从此你就是明光殿的主人。你虽是新妇,也不只是新妇,太子未来要克承大统,你毋须如普通女子那般侍奉尊长,但务必记得谦恭稳妥,行明光殿主母之事。”
王神爱喏了,慕容傀便打岔:“这儿媳若要侍奉婆婆,也得婆婆能得刻清闲才好,恐怕东堂外的朝臣就要惊呼今日的奏疏堆积如山,中书省的地界放不下了。”
新夫妇出太极殿,曹致便皱眉:“朕观王神爱面色如常、步态轻盈,混不像个新妇,菩萨哥这是怎么了?”(注:菩萨哥乃曹修乳名)
荀玉早便从入侍内帷的宫人处知晓了切:“太子妃持身端正,昨日众人出后,结发礼似有不顺。太子又是没经过事的,大概是没成,褥子上干干净净的。”
慕容傀默默听了,不客气地“哈”了声,满是讽刺,曹致的脸便沉下,慕容傀最爱见她这副样子,收不了口:“我往日就说该给菩萨哥个导引宫人,你偏不许,如今可是笑煞人了!”
曹致见没有外人在,也不做表面功夫:“是呢,想你慕容傀当年在辽东何等风光,妻数妾,大小段氏姿容绝俗,悉为你慕容傀的女人,是辽东景。妻妾给你生育十子六女,你二十七的时候长子已经十三,可惜到了如今,不过漠漠黄土坯。”
“你!”慕容傀被激得起,复又握拳坐下,威严雄浑脸孔带了些许扭曲,但仍兀自忍耐:“我不是这个意思,然菩萨哥是我俩唯的男嗣,为开枝散叶也好,为他二人夫妻和乐也罢,总该让他早早经些女人。”
曹致也暗恨自己今日怎么忍耐不住:“菩萨哥才几岁,来日方长,少年夫妻,总要磋磨番。再者那王神爱又是大家贵女,放不下身段也是有的,让几个老宫人在身边指导劝引就行了。时日到了,总会开窍。”
“怎不见你开窍?”慕容傀深觉话不投机:“我观那王氏女有自恃身份之嫌,菩萨哥无论身份性情,都是等的男子,她还看不上?要我说,女人最是口是心非,那王氏若像你般嘴硬身软也就罢了,如果里里外外都和个石头样,吃亏的还不是我儿子。”
曹致劈手个茶盅便砸过去,慕容傀闪,便不见了踪影。然她虽知慕容傀素来说话如此,但他所言到底击中曹致心事,太子夫妇若私下不谐,太子不得王家的支持,影响了东魏的绵延,于曹致来说是心头大患。于国于己,她都并不想另立太女。
曹姽自曹修新婚,母亲勒令的半年反省又过去大半时间,落在鸡鸣山上的日子好不惬意。
这日她和大虎小虎在半山的屋内歇息,山中本宁静,忽闻外面似乎有起起落落的响雷之声,不由大为好奇。小虎出去打探番回道:“公主,山底下来了好人呢!都是些军士和大汉,这雷声是他们在打呼噜呢!”
第二十章(长评加更)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