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没正面回答:不清楚。略一停,又继续道:严不严重得一会儿见了面才能知道。
三人接下来又在别墅坐了会,徐光是个惯会做表面文章的,哪怕跟接触不多的袁姨,也能态度和煦地聊上好一会儿,端的是一副脾气温和老好人的架势。
倒是徐新,从头到尾都不作声地坐在一旁,除却开头跟徐光有过几句交谈外,剩下的时间皆如一尊冰冷无生气的摆设,半仰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一副百无聊赖的假寐模样。
六点,徐光终于起身,有了要出发的意向。
徐新跟着站起来,一行人在玄关处换了鞋穿好外套,袁姨担心初冬夜里降温得厉害,还给兄弟俩一人备了条围巾,装在袋里给老张带到了车上。
两分钟后,三人再次来到了竹园的门口。
起落杆遥遥升起,徐新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上,目光透过车窗落在了外面已然亮起路灯的街道上,状似漫无目的地游移搜寻着。
又数十秒过后,终于得以在竹园大门外的某棵苍翠的玉兰树下,毫无预兆又意料之中地捕捉到了一抹正立在寒风中的细瘦身影。
徐光从上车起就一直暗自注意着坐在身侧的徐新,此刻见他目光纹丝不动地盯着某个方向,便顺着对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行至小区附近的车速总是比平时要慢不少,徐光一瞥之下,收回视线微勾了勾嘴角,问:需不需要停车?
徐新搭在门内扶手上虚握成拳的右手略一收紧,垂下眼皮没有吭声。
好半晌,才沉声回了句:不用。
前后不过十几秒,车驶离了竹林路,速度立刻提了上去。
飞速掠过的各色光晕中,徐光又静静看了对方一会儿,忽然忍不住笑起来,刺激马溢浮这件事情上,他完成得不错。
徐新闻言眼珠一动。仍是沉默。
徐光停了停,又道:不过我也真没想到这步棋你会安排到他身上。说着又一笑,很好,出乎我的意料。
徐新还是闭着眼,一声未出。
徐光又看了他一会,继续道:但话说回来,哪怕是废品也都还能回收了再加工,何况是这么好的一块材料,你打算就这么放过了?
徐新闻言慢慢睁开眼来,看向了身侧,终于开了口:什么意思?
徐光笑笑,扭回头静坐了片刻,语气温和:不过一块还没造成实质性威胁的绊脚石而已,就能激得马溢浮如此大动干戈,如果徐光说着,交握在身前的手弹了弹手背,在和马佳琪正式有所交往后,让他发现你还对这块石头流连忘返恋恋不舍,甚至还随时都有为了它撤退的可能,你说他会怎么做?
徐新望着他的目光忽然由漠然变得锐利。
不必。几秒后,那份锐利又被无声收起。只听徐新淡淡回绝道。
徐光看着他,不多一会儿,眼中的笑意比先前更甚,呵呵,舍不得了?
徐新没答话。
徐光也不强求,笑一笑后又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后又道:到此为止也不是不可以,但徐新,你要记住,既然已经决定翻篇了,那就要处理的利落干净,否则于你于他,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说着一顿,继续意味深长地补充:拖泥带水,是永远的大忌。
徐新视线重又垂落,对着洒在窗沿不住滚动轮转的昏黄光圈,没有再回应。
目的地很快出现。
徐光带着徐新走进马辉家大门时,整个人的状态已然无缝切换成了熟识老友的模式,言谈热络亲密,闲话间尽是熟稔的家常,分毫不见几分钟前还在车内算计着对方的老奸巨猾。
马溢浮半靠半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额角贴了块纱布,门被自己父亲打开的一瞬,目光毫不避讳越过了三四个人,精准地落在了徐新的身上。
他手上装模作样地拿着本曾国藩,鼻梁上架着眼镜,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看上去却还算不错,尤其一双眼睛,虽被镜片挡住,仍难掩其中那充盈着的讥诮笑意。
一众人中是马溢浮母亲祝梅先开的口,她端着顺便带过来的一盘切好的水果,率先一步就走了进去,边温声细语地埋怨着,边将果盘放到了对方床头。
哎呀,你怎么还看书呀,白天的时候没听医生说啊,要多休息多休息,少用点脑!看书头要晕的呀。语调带着南方特有的柔软。
马辉在一旁笑着,等老婆数落完,才引了徐光徐新到马溢浮的床前。
三人彼此间不说有多熟,表面的情交情还是有,特别是徐新,自马家彻底被徐光盯上之后,平日里马溢浮私下组的局,能去的他都没少去。
徐光跟在马辉后面关心了马溢浮几句,便又随后者又回前堂去了。独留下徐新,沉默是金地站在他今天见到的第二号伤员跟前。
马溢浮正叉着块梨往嘴里送,一口咬下去,唇齿生津。
他细嚼慢咽着,片刻后,朝对面低垂着视线看着自己的徐新望去一眼,笑问:不坐?
徐新没动。
马溢浮将叉子扔回盘子里,又对着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端详了会,忽然收回视线嗤笑了下,这么严肃?说罢复又抬起眼来,再无遮挡地将眼底的嘲弄袒露,怎么说,我好歹也刚在你那小情人那挨了一下,啧,徐少爷就这点面子都不愿意给了?
徐新一动不动看着他,许久,嘴边微现出笑意,转身在一侧的软椅上坐下。
马溢浮目光从几分钟前起就牢牢定在了对面,此刻更是毫不遮掩地将徐新的身影锁住,见他落了座却不说话,于是又等了等,忍不住语带讥诮地问:你笑什么?
徐新没吭声。
马溢浮神色已然恢复了严肃,他仔细地将对方脸上的表情看了个遍,心中念头不断轮转,最后垂下视线,伸手挑起落在盘子里的叉子,意味不明地又发出了一记冷笑:他这次对你倒真是挺痴心。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给了张卡不肯松口不说,还保他前程无忧。就这样了还不识好歹地赏了我一瓶子,呵,跟十二年前相比,倒是长进了不少。
徐新仍旧不发一语地听着,神色不动。
马溢浮说罢将叉子提起,顶着那果肉一点点渗下去,稍一停顿后又语气冰冷地接着道:就是不知道他这份痴心的对象,究竟是当年还在工厂混着的地痞流氓的你,还是现在这个大名鼎鼎,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徐三少的你。
有区别?
你说呢?马溢浮听始终不搭腔的徐新终于开了口,几乎是立刻就抬起眼看向了对方,以前的徐新可是一无所有,现在的你要什么没有。
徐新听后兀地笑了,须臾底下眼睑,不再回应。
怎么不说话了?马溢浮始终紧盯着他,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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