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那人夸张地叹了口气,微笑:怎么,我演技太好了,好得您认不清现实吗?
他顿了下,弹了弹垂挂着的断骨链,道:三百年过去,您这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
是么。
宁澄按着脖颈,轻声道:三百年前,我错信了你,导致后来发生的种种憾事。那之后,我再也不愿相信任何人,直到
他说着,嘴角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你知道,自己和他最大的区别吗?你原来身处光明之中,却执意将自己染上黑暗。而他,却是拼尽全力,一路从黑暗走向光明。
闻言,那人眼神一暗,面容迅速变得扭曲可怖:什么光明、黑暗的,全都是废话!事已至此,你还想要自欺欺人吗?
不。我若信了你的话,才是在自欺欺人。
宁澄说着,脑海霎时闪过无数片段:有芙儿咬着糖葫芦,呼唤「神仙哥哥」的可爱脸庞;
有忤纪殿前,秦鹤与秦菱相拥而泣的画面;
有精怪被收服之后,风舒重伤垂死的那一瞬间;
还有自己最痛苦的时候,守在一旁强作笑颜的
他看见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哭着跪在一片火海前,哀求自己救下里头的人。
他看见那孩子抚着脖颈的掐痕,笑着对自己说:多谢宫主赐名。
他看见那孩子因为担心被讨厌,故意在漂亮的脸上烫出伤口。
他看见,那孩子在山里奔跑,矮小的背影慢慢拉长,变成了他熟知的模样。
宫主。
宁澄闭上眼,回忆着风舒温暖柔和的笑容,然后把眼睁开,直视着面目狰狞的人。
你不是风舒,而是风颜。你已经死了,如今的你,不过是缠于心头的阴霾缩影、说着我害怕成真的那些臆想罢了。
我
你只是我的心魔,是精怪吐雾造出的蜃景。
宁澄缓了缓气,道:齐初平,你这下三滥的把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他话音刚落,「风颜」忽然痛苦地嘶嚎了声,然后往前一扑,连带染血的断骨链一起,消散在空中。
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四周的场景迅速崩坏、瓦解,鼻腔中漫着的血腥气,也逐渐转淡。
风舒,等我。
宁澄看着重新涌上的黑雾,右手握上腰间银铃,慢慢地闭上了眼。
宁兄,快走!
宁澄猛地睁开眼,只见周边黑雾消散,自己已然回到忤纪殿中。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神采飞扬的齐初平,和一个浑身浴血的人。那人背对着他,手中银伞亮出金光,直直指向齐初平。
风舒!
宁澄喊了一声,而风舒头也没回,只发出一声低吼:别管我,快走!
说完,风舒像是已耗尽气力,双腿一软,直接半跪在地。
哦,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齐初平举着软剑,笑吟吟地挥去上边的血迹。他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风舒身边,然后用力一刺
风舒!
宁澄惊呼了声,瞬间撤去周身结界,往风舒的方向扑去。
一阵剧痛传来,生生将他绊倒在地。
风舒
宁澄无视痛楚,挣扎着想站起。可他刚抬起头,就看见风舒被一剑穿心的情景。
不!
他嘶喊了声,刚想爬起,四肢各处便传来剧痛,愣是让他跌回地面。
随着一股波动,眼前的画面突然变暗,再度恢复时,只余下一片狼藉。
宁澄躺倒在地,只见自己手上、腿上,都被生满尖刺的锁链缠住,而眼前的地面空落落的,哪里有半点风舒的影子?
怎么,我精心准备的戏,可还好看?
身后传来一声轻快的笑,一抹亮白横到宁澄颈间。
你就乖乖躺在这儿,迎接即将到来的盛大演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是好演员呢(不)
89、第八十九章:自白
原来,还是蜃景吗?
宁澄身上缠满锁链,无数尖刺扎进他的躯体,染出片片殷红。
他额上冒出冷汗,脸色也变得苍白,而方才急速跳动的心,却慢慢稳定下来。
还好,那不是现实
看不出来,你还挺享受啊?
耳边传来的嘲讽声,将宁澄的思绪拉了回来。
还行。谁能想到,一个表面老实、和善的人,骨子里居然是这般模样?阁下非但演技不错,趣味也足够低俗,真教人佩服。
齐初平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想到,传闻中深不可测、夙阑城最最伟大的宫主,居然轻而易举就被放倒。而且,还是落在「趣味低俗」之人手里。
他将软剑收回腰间,掸了掸身上的灰,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潜伏多年,在这儿低声下气、看人脸色?
宁澄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道:这么说来,你不仅暗藏精怪,还知道我的身份,故意将我引到这里,好来个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嘛,倒也不至于。我本事不大,不过赌赌运气,看能不能「关门打狗」而已。
宁澄冷笑了声,道:哪里,阁下也太谦虚了。你本事大得很,仅凭一己之力,便将月判重伤、风判囚禁,把望云宫搅得天翻地覆。我这手要是能动,倒真想给你来点掌声。
承蒙夸奖。只可惜,我不怎么愿意配合你,在这儿消磨时间、静待救援呢。
齐初平笑眯眯地说着,然后猛地上前一拽,将宁澄拖出内堂,扔到忤纪殿门口。
刚才动静那么大,就算卫兵不曾觉察,也该惊动其他文判、武使了。不过,这断骨链只听我使唤,就算他们赶到,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流尽鲜血,变成一具丑陋干瘪的尸体。
哦?那我还要谢谢你,给了我和他们道别的机会吗?
宁澄忍痛挤出笑容,齐初平则扑哧了声,道:不客气。话虽如此,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他们啊,可能也无暇顾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