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院子里便只剩下薄先生与老四老五三个人坐在桌子上用饭。
薄先生与老四老五是认识的,只是小时候才亲近过,这长大了,又过去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总归还是有点儿生疏。
老五大概不是个正常人,他没觉出什么生疏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嚼着馒头,一边扭着屁股,好像凳子上有钉子一般,容不了他。
咦,薄世叔,怎么没见婶婶?老五顾燕安嘴巴里的东西还没有吞进去,便十分自在的和薄世叔聊天,似乎方才在老爹面前披着的文静的皮子彻底掉了,露出内里张牙舞爪的本质。
可此话却让正在吃菜的薄先生嘴里的食物仿佛都成了生铁石头,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但当众将食物咳出来那不是薄先生做得出来的事情,哪怕他真的吃的都是铁渣石头,此刻他也能硬生生的咽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两个小辈平淡的说:你们婶婶走了。
走哪儿?回国了?老五脑袋大约是少一根筋,婶婶回草原了吗?什么时候回去的啊?
老四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和自己连着脑袋的五弟,实在不明白当初神医是不是把老五的脑子也割掉了一半,要不然怎么会说话完全不过脑子呢?!
老四用腿稍微撞了一下五弟的腿。
老四,你撞我干什么?不要以为三哥现在躺着了,你就自认是我哥哥,可以对我为所欲为。老五不耐烦的用胳膊撞回去。
老四:
这两个双胞胎之间的小举动,薄先生自然是看在眼里,他笑了一下,说:四公子不必如此,本身也是该和你们说一下的,当初阿瑾也是很喜爱二位公子的,若是她还活着,看见你们,大概会很开心。
老五顿时明白自己的愚蠢,脸上尴尬着,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说:对不住,薄世叔,我不知道
嗯,没关系,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实在没关系。
老五顾燕安看薄世叔表情豁达,立即释然,说:那就好,只是太可惜了,婶婶怎么就去世了?我听娘说,婶婶是鲜卑公主呢,以后是要为她弟弟打回草原的!
薄先生笑道:是啊,她说过。
老五说到这里,只晓得唉声叹气,老四顾逾安却余光划过薄先生的脸,发现薄先生眼神都微微变了那么一瞬,但很快收敛,转而和他对视上!
四公子也有什么想问的?薄先生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顾家老四没有被抓包自己偷瞄薄先生的自觉,顺着薄先生,说了一个比较无伤感情的话题:只是刚才听父亲说起薄先生的孩子厌凉?
是了,他叫厌凉。刚才我见主公拿了两个馍馍给七公子,想必是让七公子过去给他送吃食。薄先生说罢,摇了摇头,这很不成体统,应该他来见公子们的。
老四很官方的说:薄世叔是自家人,那位厌凉弟弟也是自家人,亲人之间,父亲说过,不必拘礼这些。
薄先生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在告诉总是善于观察的老四,告诉他,莫说是他们这种拜把子的兄弟,就是连在一条根儿上的亲人,等到某个时刻也是需要有礼有节。
民间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如今今非昔比的顾家?
有时候人家跟说不要客气,你就真的不客气,长久下去,当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得寸进尺,可是会惹人厌烦的。
与皇家亲近,需要一个度。
也不知道小七到了没有。老四顾逾安见薄先生不说话,放下筷子,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老五扯了扯嘴角,说:应该快了吧。哎,我总觉得我吃的白菜怎么一股子奇怪味道。
老四看了一眼愚蠢的双生弟弟:你用的大哥喝酒的碗吃饭,当然会有酒味。
老五眼睛立即亮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说:酒?像他们这种年纪的半大孩子,哪里能碰酒这种精贵的东西?
用粮食酿造的酒,自然只能有资格的人才能喝。
老五一听自己间接性的喝了酒,立即装模作样的回味了一番,虽然根本不觉得酒好喝,但却又迫不及待的询问老四,说:老四,你看看我,有没有醉?
老四顾逾安无言以对,但见老五脖子渐渐泛红,很有些二哥喝酒后上头的状态,正要回答什么,却又立即眼睛都瞪大了一下,站起来说:糟了,刚才爹给小七吃饭的碗就是酒碗!
老五反应了一会儿,立即哈哈大笑,恨不能飞奔出去看小七是不是也喝醉了:小七那么小一丁点儿要是耍起酒疯来肯定好看!
老四皱眉准备出去找人,但又被薄先生叫住,十分平静地浅笑说:不必出去,我看主公倒像是故意给七公子吃酒的,而且酒度数很低,不醉人,即便是七公子那样的小孩子,也不碍事。
这老子悄悄给小儿子喝酒是什么心理,老四顾逾安实在不能理解,但回想一下老爹从见到小七开始,就没个正形的样子,这大概又是老爹在逗小七了,想要看小七会不会醉出什么好玩的事情?
这边三个人想来想去,最终没有去找疑似醉酒的顾宝莛,顾宝莛小朋友也刚好顺利抵达桥对面的营地,在好些兵士们的招呼下走到了一架颜色灰扑扑的简陋马车旁边。
有认识的他那只大鹅的兵叔叔笑着和顾宝莛说话,见顾宝莛要上马车去,就顺道将顾宝莛这小矮子抱上去,说:七公子认识薄公子?
顾宝莛摇头,手里拿着一根穿了两个黑面馍馍的筷子,说:叔叔,我不认识,但我是专程来投喂的。顾宝莛自来了这边当小孩,就嘴巴特别甜。
那士兵叔叔咧着一张有着黄牙的嘴笑说:刚才薄公子还出来吐了一回,现下正睡着,要不七公子过来和我们玩儿一会儿,等薄公子醒了再让他吃饭?
顾宝莛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他身为皇帝的小儿子,接受老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照顾这个叫做薄厌凉的小朋友,可不能出一点岔子,更何况男神薄先生正在未来朝他招手,还是恳切的微笑着坐在薄厌凉小朋友的身边,用温柔的目光注视他醒来吧,想必到时候这个小鬼肯定会很感动。
为了和男神的小孩打成一片,适当的付出也是有必要的。
于是顾宝莛微笑说:谢谢叔叔,不过我想,厌凉弟弟既然这么不舒服了,我应该在一旁陪陪他。
那士兵也不多劝说什么:那行,如果有什么事儿,就叫我们兄弟几个。
好。乖乖和叔叔对话完毕,顾宝莛总算是能够去一窥男神的崽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掀开马车的门帘,满怀期待的看去,当即准备迈入其中的小脚都被惊得顿在原处。
只见蜷缩着躺在铺了厚厚被褥和一层竹席上的男孩大约和自己同岁,一头黑色的微卷长发随意散开在马车上,皮肤是和薄先生一模一样的冷白调,五官即便还小,却也可以看出绝非汉人的轮廓,那是和欧洲人差不多的高翘鼻子,还有突出的眉骨与格外醒目的浅色薄唇。
面对一个小屁孩,作为成年人的顾宝莛还不至于贪图人家美色,这乳臭未干的小孩,哪里有成熟男人那种要肩膀有肩膀,要狼腰有狼腰,要窄臀有窄臀那种朴实无华的魅力呢?
只是到底是真的非常好看的一个小崽子啊,而且明显是外国混血,这年头也能有混血?混哪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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