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轮椅,腿脚不灵便的严潇只好把自己交给贺泷处置了,贺泷跟他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用手撑扶着他行走,这里的风充斥着粗粝的尘沙,吹得人老容易迷了眼睛,好不容易进入了旅舍,贺泷皱着眉头将两扇窗户拉进关严实,阻隔住外面糟糕的空气,这才转过身来。
严潇靠在仅有的一张床的床头,眸光转向那个全程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悲伤少年。
贺泷也望着常海,两道目光让那少年慌张了起来。
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有做!他连声辩解道:那个图标我都没有敢碰到,手机就摔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里是哪里我都不认得
没事没事,我们不是在怪你,我们也都不认得这是哪里。严潇耸了耸肩,好言好语的安慰道:我们是相信你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常海。少年用牙齿磨着下嘴唇,好半天才轻声答道。
常海。贺泷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警官证,正色道:我叫贺泷,是洲际调查局的高级督察,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我暂时不能给出完善的解释,但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能听从我的安排。
常海茫然的扑闪了一下眼睛,微弱的点头:好,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现在有些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贺泷说: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可能类似于你们学校播报的广播通知?
有,有的。常海点点头。
他说了什么?
创世通道......一路顺风什么的,我不太明白。常海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这两句他们也都有听到,贺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严潇,严潇却没有给予他眼神回应,只是充满了怜悯的望着常海,贺泷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失落,后追问道:别的呢?
别的......常海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我好像听到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贺泷眸色微沉。
我也没有太清楚,还以为是我在做梦呢。常海说:大概说的是......上帝要降一场毁天灭地的洪水灾难,他告诉自己的亲信要提前造一艘大船,这样才可以免予被洪水淹没。
这故事怎么这么耳熟?严潇挠了挠头。
是《诺亚方舟》,圣经里的故事。贺泷说:创造世界万物的上帝耶和华见到陆地上充满败坏、□□和不法的邪恶行为,于是计划用洪水消灭恶人。但诺亚是耶和华认定的好人,所以耶和华想留他一命,就提前指示他建造一艘方舟,当四十昼夜降大雨在地上,洪水淹没了最高的山,在陆地上的生物全部死亡,只有诺亚一家人与方舟中的生命得以存活。
这是任务的提示吗?严潇茫然道:难道这里会有洪水灾难?我们需要提前建造一搜船?
贺泷沉思片刻,看向常海:除了这个呢?还有没有别的内容?
别的......您具体指的是什么呢?常海小心翼翼的问。
戴罪者?你有听到这个词吗?贺泷单刀直入。
常海的面色苍白了几分,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贺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这个APP的功能,它根本不需要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到了限定的时间,即便当事人不作为,通道也会自动开启。他的手臂环抱在胸前,倚墙而立,仿佛不太舒服似的,始终拧着剑眉:所以小盛之前提出的关于地质局的预测模型是否合理的问题也就有了答案。
严潇对这些专业方面的问题一知半解,也不好评论,他的膝盖不方便动,只能用手撑着床铺艰难的转了一下上半身,歪着头问道:常海,你是不是防卫过度了才把你的老师推下楼的?
常海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拼命地摇头,那短短的几分钟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噩梦一样。
不是的,不是我推他下去的!他急的嗓门都拔高了:是他自己把我按在栏杆上,然后我挣扎着挣扎着......他想过来掐我脖子,我就躲了一下,他就扑空了
行了,你不用说了。贺泷打断了他的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也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
常海全身抖如筛糠,脑袋几乎要贴到胸前,痛苦的闭着眼睛。
严潇有些愧疚,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细的。
回顾一下也是好事,许多事情人应该学会正视,始终回避是没有用的。贺泷捏了捏常海的肩,语气坚定且和蔼:只有正视了之后,才能有勇气打败。
可是我要打败谁呢......常海茫然失措的低语:人都已经死了......
你要打败的不是别人,是怯懦的自己。贺泷说。
严潇猛的一怔,他略出神的盯着贺泷的侧颜看,总觉得贺泷的这番话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出院的时候起,贺泷就不怎么跟他有视线接触了,更毋庸提那种眷恋深情的眸光纠葛,这让严潇感到轻松了很多,心底却隐隐泛起另一种不安。
咳咳......他禁不住咳嗽了几声,这个世界的空气质量着实是不太好,干燥又扎人肺腑。
贺泷走到桌边晃了一下水壶,发现是空的,扭头道:我出去打点水,你们别乱跑,等我回来。
他说罢便出了门,留下严潇跟常海四目相对。
这里......是北半球么?常海怯怯的问道:感觉气候跟我们那边差很多啊......我地理学的不是很好。
我也不清楚。严潇摇摇头:不过贺警官是很可靠的人,相信他就不会
他话音未落,砰一声裂响,窗玻璃被击得粉碎,一颗石头做的弹丸破窗而入,擦着严潇的鼻尖过,将正对着窗户的衣柜击穿,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洞来。
衣柜里的积灰飘散开来,呛得严潇直咳嗽,常海也惊得连连后退,背紧贴着墙,两人不约而同的转颈看向窗外,就看到对面的楼顶上站着几个小孩儿,那几个小孩儿头带着牛仔帽,脚踩着水泥墩,手上拿着弹弓,嘻嘻哈哈,分外顽劣地叫道:怪人!怪人!奇装异服的怪人!
咻咻他们又发射了弹丸过来,有的打在墙上,有的飞入窗内,弹射在墙上,碎石飞溅,严潇和常海都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常海急声道:他们都不怕打伤人吗?
要么怎么说是熊孩子、熊孩子呢......严潇无奈道,他的鼻尖蹭破了皮,有血色氤氲开来,火辣辣的疼,他看常海突然疾步奔到窗边,探出身体去张望。
危险啊!他冲口而出。
常海却笑了起来,欣喜若狂的指着窗户外面道:是贺警官!
严潇一愣,艰难的挪动身体,从床头爬到床尾,伸长了脖子一张望,就看见贺泷居然已经抵达了对面的楼顶,英俊高大的男人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臂弯,一手掐着一个熊孩子抵在半高的水泥护栏上,拎小鸡似的。
那俩熊孩子半个身体都悬在空中,起初还扑腾着尖叫,但男人脸色肃杀,手上颇有力道,掐的他们纹丝不动,那俩熊孩子蹦跶了两下就蔫吧了。
贺泷似乎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话,那俩熊孩子当即哇哇大哭起来,看起来活像要被吃了,随后就被贺泷拎下了楼,没过多久,严潇听到房门被敲响,常海奔过去开门,发现贺泷和那俩熊孩子一块儿站在门口。
对不起!俩熊孩子整整齐齐的弯腰道歉,嗓门扯得贼响亮,还带着哭腔。
严潇注意到从这两个孩子的衣领子里掉出两个项链坠子,上面都悬挂着一个小小的铜制牛头,跟货币上印的牛头是同款。随后他发现,门把手上,床头正上方的装饰品等等等等,这个牛头随处可见。
贺泷阎罗王似的堵在后面,那俩熊孩子吓得直发抖,偏偏还不敢大声哭,画面居然透着点儿滑稽感,常海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贺泷在那俩娃的脑袋后面各推了一下:来,问你们几个问题,问完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那俩娃惊弓之鸟似的哦哦哦,双手贴着裤缝站的笔直,可怜巴巴的点头。
贺泷绕到他俩正面,手臂环抱,居高临下。
知道哪里有可以造船的工厂吗?
那俩熊孩子战战兢兢的抬起头,茫然道:什么......什么是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