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婴:太冷了
萧铎:我有衣
长婴:进城路太远
萧铎:我有马
长婴:土豪请受在下一拜!
第3章夜戏
月上中天,寒冬腊月。
客栈外坍圮的土墙旁,一人一马互相鄙视中。
枣红色大马一身皮毛油光锃亮,膘肥体壮,微仰头,乌黑的眼珠向斜下方瞅着霍长婴,扬了扬前蹄,噗噜噜打着响鼻,喷出白茫茫雾气一片。
霍长婴系好大氅,双臂环胸眯眼盯马半晌,确定这马的确不是开智的精怪,只是性格清奇而已,抽了抽嘴角,转身去喂了昏倒的两人忘妄蛊以消除两人记忆。
费劲掰开两个糙汉子的嘴喂蛊虫,不是愉快的体验,霍长婴嫌弃地在两人衣服上擦擦手。
收回盛蛊虫的竹筒,少年叹气: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离家出走的把戏到底玩到什么时候啊。师父若在根本不用这般麻烦的手段消除记忆。
师父,我见到萧铎了,他,霍长婴摸着手中青瓷瓶,冰凉温润,身上大氅温暖厚实,应该混得不错。喃喃叹了口气。
霍长婴愣神半晌,自嘲笑笑摇摇头,面上依旧一派风流懒散,抬脚去客栈叫掌柜收拾了这打架斗殴而导致墙塌了被砸晕的两人。
大殷都城永安,晋国公府。
世子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管家显然已候在门口许久。
老管家年近五十,从国公爷当世子那时就是晋国公的管家,世子爷独当一面后,老国公爷便开开心心地云游四方,府中没有女主人,一应事务都是他在操持。
陶叔,你怎亲自守在这?萧铎微一皱眉。
管家老陶上前弯腰低声道:贵人已在书房等候许久了。
闻言萧铎神情一凛,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中,一人负手背光而立,月白长袍暗绣金龙纹,正微微仰头看着书房中悬挂的一幅字,若有所思。
微臣参见皇上!萧铎单膝跪地拜道。
沉默半晌,皇上忽然笑赞道,晋国公不愧是书法大家,这幅家国二字气势滂沱,朕看着心中也是豪情万丈,皇上说着转身坐到桌案前的圈椅中,摆摆手示意萧铎起身。
年近半百的帝王两鬓已斑白,细长的眼角布满皱纹,看人时带着看透一切的笑意,仿有千钧压力。
萧仪成好福气,
皇上随意抬手研磨,他有个能文能武的好儿子,不像朕,儿子虽比晋国公多,即便最成器的太子,身体也是老样子没个起色微叹口气,抬头瞥了眼低头静立在一旁的萧铎,风尘仆仆,却不见疲惫,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刃,静时沉默不语,动时雷霆万钧。
皇上不必忧虑,萧铎将缠着符纸的木匣奉上:佛骨已取回。
这是?皇上搁下笔,瞥了眼其上缠绕的符纸,神色古怪。
平安符。萧铎刻意回避了霍长婴回到永安城的事情,那人估计现在还以为自己没认出他。
皇上眼中异样一闪而过,提笔沾了沾墨汁,随意道:待到法式之日送往鸡鸣寺,剩下事情估计丞相早就安排好了,鼻中轻哼一声,言语间讥讽一闪而过。
片刻,提笔落字,仿佛闲话家常般:朕还记得当年式微之时,日子极不好过,常常受人白眼,朕那时才知道,人心二字千姿百态,当初若不是晋国公,朕只怕早就死在流民暴|乱中了。
众人皆知,如今这位皇帝实为平民天子,年幼时因身为太子的父亲被牵连进谋反案,全家削籍流放,直到孝昭帝早逝未有子嗣,以丞相聂然为首的众位大臣,便从民间找回了如今的皇上。
人人都道皇上学识卑劣,难做好帝王,却没想到平民帝王最懂百姓疾苦,几十年来兢兢业业,轻徭薄赋,重视农桑,广开言路,延续了高宗文帝以来的清平之治,将大殷推向繁华盛世。
萧铎依旧静立不语,皇上瞥他一眼也不生气,不疾不徐笑道:难怪人人都说长风将军惜字如金,还有御史上书参你傲慢轻狂,如今面对朕竟也是如此。
萧铎闻言,立刻半跪恭敬道:臣不敢。
罢了,朕还不知道你,
皇上面上笑意似有若无,提笔挥毫,却没让萧铎起身:沉默寡言的性子怕是你父亲都怕了你,难怪要云游,对了如今好像是到蜀州了吧?
最后一笔落下,将手中狼毫随意扔到笔洗中,皇上笑道:听说那儿河鱼最是鲜美。
半跪在地上的萧铎,微不可查地握紧了拳头,父亲的行踪他也未必清楚,如今皇上提及,其中之意溢于言表。
行了,时辰不早,朕就是来看看你怕你委屈了,这次派你去委实是满朝文武朕可放心的甚少啊。皇上叹口气,起身走到萧铎身边虚扶起他,禁军由你管着朕放心。
臣自当忠心竭力。
皇上不置可否笑笑,迈步出门,脚步踏出门槛又收了回来,也不回头,仿佛不经意一提:崇仁坊清河巷子那几间空宅子,前几日被刘遇买了去。
言罢,便跟随早已候在门口的众护卫离开。
萧铎站起,神色不改,只是握拳的手背青筋凸起。
崇仁坊清河巷,是霍家旧宅,当年事后,便一直空荡废弃至今,只有他每年会悄悄去拜祭。
九年间那宅子就像是不存在般,如同霍家,被永安城的人刻意忘记,如今,京兆尹刘遇怎会突然将宅子买去?
主子,
从马厩回来的副将赵程刚好听见皇上最后一句话,想了想道,刚得到的密信,刘遇那个老狐狸在咱们动身当天下午就找人办了地契,这是生怕咱们挡着他啊。
萧铎闻言不语,搓了搓手指,从怀中拿出信鸽腿上绑着印有卢家印信徽记的纸条,将这纸条同那细作的头颅一同送到卢靖远府前。
是,
赵程接过纸条,见萧铎欲言,便抢话拍着胸膛快语道:属下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头颅和纸条送到卢大人榻上,卢大人定然惊喜万分!
萧铎沉默了下。
转身欲走的赵程想起什么,回头迟疑道:主子,把惊鸿留给那位公子,真的没问题么?
惊鸿是萧铎的替马,难得的良种,从出生就跟在萧铎身边,只是脾气颇为古怪。
萧铎眸中柔和笑意一闪而过,摆摆手令赵程速去办事。
待赵程走后,萧铎关上房门,掌心中多了个小纸卷,正是方才皇上虚扶他时塞过来的,看清内容,萧铎脸色骤冷,微一思考便将之燃烧殆尽。
刘遇,卢靖远整治这些人不过是敲山震虎,敲了卢靖远这个山,那只虎估计也快坐不住了。
只是
北风呼啸穿过窗棂,烛光猛地摇曳下熄灭。
萧铎转身,眸光扫向桌案,天色将明,宣纸之上墨迹半干,银钩铁画,威严迫人,赫然忠君二字!
腊月,冬日正午。
永安城,喧嚣热闹。
霍长婴牵着好不容易制服的枣红大马,走在永安城的街上,心情颇为愉悦。
突然脚步一滞,枣红马大爷撩蹄子站住不动,霍长婴气结,前世作皇子的时曾摔下马昏迷了三日,从此他便不敢骑马,即便重生以来,他也宁愿走路。
于是,一人牵一马就这样走到了永安城。
而这性格清奇的马大爷,此时冲着一个巷口噗噜噜地叫着,情感饱满真挚着实感人肺腑。
大红!
霍长婴拉缰绳,有些无语,忽的神情一凛,顺着大红的视线望去,喧闹的巷子客栈邻里,一丝孱弱的青红妖气缭绕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