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猛地一跳,霍长婴喉咙有些干涩面上隐隐发热,只觉得一阵窘迫,他顾不得再照顾男人的情绪,眉心一蹙道:赵程不是去接刘府尹妻儿了么,怎还未回来,你还不去牵马!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声音中多了些羞窘的意味。
闻言,萧铎眼睛一亮,眸光仔细打量着少年面上的细微神情。
少年今日未带帷帽,容貌只轻微修饰,稍稍改变了男子骨架的英朗,绷紧的下颌线条更加流畅柔和,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带着些恼羞成怒的窘迫,更衬的少年面若桃花,眉目鲜活。
萧铎心尖痒了下,很想揉搓下少年百白嫩的脸颊,手指动了动,最终转向干将的剑穗,狠狠地捏了下。
霍长婴眼角瞥见萧铎的动作,耳尖腾的热了起来。
萧铎不着痕迹地松开手,不知怎的,他很喜欢长婴如今的反应,就像是萧铎垂眸想了下,似乎和方才那只小猫儿有些像,爱耍些小脾气,时不时炸下毛。
这样想着,连日来被案件烦扰的萧铎忽然心情愉悦了不少,不由低低笑了声,只是面上仍然无甚表情。
霍长婴瞪大眼睛,错愕地侧头看了眼萧铎。
萧铎面色一肃,同霍长婴说了声等着,便去牵马,刘府下人走的走散的散,马厩几乎无人料理。
出了巷子,便是热闹集市,霍长婴站在巷口等萧铎。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偶尔飘散出谁家蒸饼的香味,只勾得人食指大动。
霍长婴百无聊赖地看着市井百姓为了小日子的忙活着,心头却生出些融融暖意,他想,真好,百姓安乐,生活富足,不似大殷末年,兵荒马乱,百姓因频繁的动|乱而疲于生计,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抱臂靠在巷口墙壁上,唇角渐渐扬起的笑意却忽的凝固。
人群之人,某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师父!
霍长婴喃喃出声眼中笑意散去,神情陡然一凛抬脚便追了过去。
东市集市人头攒动,正午的太阳一点点消融隆冬的寒冷,恍惚间,霍长婴仿佛回到了九年前刚跟着师父离开霍家时的情景。
年幼的小长婴跟在高大的男人身后,天空蔚蓝烈日炎炎,脚下沙漠被日头烤的火烫,小长婴眼睛半睁半合,几乎脱力。
终于,小长婴噗通声坐下,却又被沙子烫到了屁|股,窜跳起来,揉着屁|股委屈道:师父,都走了一天一夜了,就不能歇歇。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披斗篷,影子在沙丘上拉长,男人懒得说话,抬手挥袖,一道光影猝然从袖底窜出,贴向了小孩儿的后背。
赖着不想走的小孩儿瞬间被提了起来。
小长婴被背后的符咒大力推动,不由自主地继续跟在男人身后,不情不愿地疑惑道:既然有法术,为何还要劳身劳力地走,捏个诀,转眼不就到了么?
男人脚步忽然顿住,小长婴不察间直接撞了上去。
哎呦!
小长婴揉揉装疼的鼻子,委屈地撇了撇嘴:师父你怎么说停就停啊。
一路走来,师父脾气甚好几乎从不红脸,也从未对他说过重话。
而这次,男人陡然转身,俯视着小孩儿,眸中笑意渐渐褪去,冰冷的声音似乎能冻住烈日:若人人习得法术,肆意滥用,致以真假难辨,善恶难分,那么人与恶妖有何不同?
小长婴瞪大眼睛,喉咙干涩却还是辩驳道:可,可那人分明
分明有错在先?
男人知道小孩儿还在为昨日捉的那只妖打抱不平,打断了小孩儿未说出口的话,见小孩儿低头抿唇,神情倔强,又不由放柔声音,语重心长道:若以正义由头就可行罪恶之事,那要天道作甚?
做错事,便要受到惩罚。
小长婴沉默不语,男人微微叹口气,起身继续向前走。
日头西沉,孤月当空。
一直跟在男人身后的小孩儿,忽然出声音,带着这个年纪不会有的冰冷:若天道要灭人呢?大殷末年,乱离遍野的惨状,他还历历在目,那时候,所为的天道在哪儿?
男人脚步顿住,身后小孩儿也停下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眼小孩儿,半晌转头,一字一顿道:那便扭转它。
言罢,不等小孩儿跟上,便没入夜色之中。
天边孤月清寒,所有喧嚣仿佛都在师父的话音中陡然退散。
驼铃声声,胡旋舞女跳着奔放的舞姿,安西无数的日夜,都已随着大漠落日融入到了看不见尽头的地平线中。
光影陆离,曾经的记忆随着霍长婴的脚步和呼吸,仿若振翅而非的蝴蝶飘散而去。
只剩师父掷地有声的几个字,烙在霍长婴心中。
霍长婴眸光微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脚步顿住,他愕然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个好像是师父的背影,竟到了,到了永安城中最奢侈靡丽的销金窟温柔乡
他竟然追来了这里?!
霍长婴眉头紧蹙,不由开始怀疑,师父真会来此等地方么?
平康坊多教坊青楼,如今白日,虽尚无夜间纸醉金迷的盛况,进出各楼的金主们面上却也均带着或满足或宿醉的疲惫感。
呦,这位小娘子,怎么到这儿来了?一个道女声带着几分媚意,几分慵懒随着一阵靡丽香气飘进霍长婴耳中。
霍长婴眉头一皱,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那女人笑了声,帕子掩着唇边揶揄道:是来捉偷腥的情哥哥的吧?寻着霍长婴的目光看去,忽然叹息笑道:真是可惜了,这可是南风楼。
霍长婴眉头猝然皱起,女人见状还以为他不知,便继续解释道:便是小倌馆。
女人啧啧叹息一声,似乎是见霍长婴容貌出色,却没有闺阁女子的娇柔,反而是一种潇洒落拓之美,眸中动动,刚想开口,便被人扯了下。
小娘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声音带着迷醉的淫靡,年约二十左右的锦衣男子,腰间玉佩刻着富贵云纹,不正是前些日子被他教训过的登徒子么?
霍长婴额角一抽,瞧这情形,这人好似刚从南风楼出来,身边还跟着个模样清秀文弱的少年。
正好奇地看着他。
如萧铎所言,永安城中权贵众多,他身份尴尬又寄居在晋国公府,霍长婴不欲纠缠,深深看了眼南风楼的匾额,心说,师父若引自己来永安城,且又再此现身,必然不日便会找上自己。
转身欲走,胳膊便被人扯住,男人的声音带着浪荡的笑意:小娘子别走啊,那日你暗算与我,本少爷不多追究,只是你我这般有缘,合该喝一杯。
霍长婴眉眼间闪过厌恶,那男子力气并不大,人多却也不便施咒,正想搓动内力挣脱开来,便听见那人又说道:真是奇了,你这闺阁女子,筋骨怎比竹心还有韧性,该不会说着,眼神向下飘去。
身边少年闻言,笑了笑,娇嗔着捶打了男子一下,惹来男子好一通轻薄。
霍长婴: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掌中内力集聚,正想要反手挥开那纠缠不散的男子。
忽的,腰间一紧,霍长婴神经紧绷,下意识一掌便向身后挥去。
手腕被温暖而灼热的内力裹挟着,灵巧翻转间化解掌力,继而被那男子拉住的胳膊一松,整个人贴上一个温暖坚毅的怀抱。
耳边响起男人熟悉的声音,音调冰冷,夹风带雪般裹挟着凌厉杀气,瞪视向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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