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近日里,他时常在想,如今的这个三百前,到底是他那时候的三百年前,还是一个崭新的朝代呢,所有的事情都并非历史,而是正在发生,拥有无数的定数。
可到头来,他也想不出所以然,便也只好作罢。
这一日,霍长婴正闲闲地坐在栏杆上,看院子里的蓝念君练剑,萧绮罗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总是早出晚归,萧老爷子难得回来,旧交好友聚会不断。
是以,陪伴小孩子的任务便落到了他身上。
他手里不疾不徐地揉着阿肥的毛毛,边小声叹息道:阿肥啊,我近日好生无聊啊,霍长婴眯眼望了望太阳,冬天里的太阳暖融融,晒得人懒洋洋,也不知阿铎的差事怎么样了?
他似乎有些想他了。
阿肥是不懂这般舒服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他眯着小眼睛,舒服地在霍长婴手心打着滚,
忽然意识到霍长婴的手指停了下来,阿肥了愣了愣,继而眯着眼睛下意识往美人天师手指下凑。
却不想霍长婴掌心一翻,阿肥整个鼠咕噜噜滚了下去,正想炸毛,就看见庭院里,积雪飞舞,衣袂翻飞。
阿肥刚炸起的毛毛渐渐顺了下来,麻利地窜到栏杆上,抱着小爪子,痴迷地看着庭院中舞剑的两人。
他家小仙人怎么这般好看呢?
阿肥正在出神,那厢,两人已经一个剑花收歇了动作。
念君进步很大啊。霍长婴揉揉蓝念君的头发,笑着赞叹道:你舅舅小时候都没这般的成就。
听到夸赞,蓝念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好奇问道:舅舅是将军怎得会不用功呢?
霍长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将阿肥捧过来放到蓝念君手心里。
他知道小时候的萧铎是个温吞性子,虽不怕打斗,但也从惹事,而成长到如今令异族闻名而胆寒的地步,全都是他一人在行伍之中拼杀出来的。
萧铎并非是个脾性主动的人,他总是被情势逼迫着成长。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抬眼看了眼永安城蔚蓝的天空,霍长婴觉得他是该好好珍惜眼前的安稳日子。
而过了晌午,宫中却再次来人,而这次,却是奉的王皇后懿旨。
传召的,却是霍长婴。
伪装过后的霍长婴低眉顺眼地跟在引路宫女的身后,越往宫内走,越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气息,压迫清冷,还有比上次宫宴时更加浓郁的妖气。
霍长婴眼睛微眯,握了握袖底的折扇。
这捉妖簿子上没有的妖物,不知到底是什么?
穿过甬道,走过廊桥。
便到了前后宫殿交接的御花园,太液池蓬莱岛便是这皇家御园中的造景代表。
霍长婴本想不着痕迹地向身边的宫女打听些事,哪只他一句话问出口,许久得不到回应,半晌,那引路宫女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摆手,霍长婴才明白这位宫女姐姐口不能言。
临近傍晚,宫中气氛忙碌而压抑,两人走在鹅卵石小径上,迎面便撞上了聂贵妃一行人。
霍长婴心中叫苦一声,便见身边的引路宫女冲他暗暗打着手语,似乎是示意他向旁边躲一躲,避开聂贵妃的视线。
是以,两人便是低头躬身,站到一身角落里。
霍长婴不欲惹事,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脚下的鹅卵石。
可偏巧那带着奢靡香气的衣角便停到了他眼前。
这不是萧将军家里那位会把戏的常姑娘,聂贵妃哼笑着,见长婴低头不语,她也不恼,只微微侧头瞧着霍长婴,喃喃道:倒还真同承嘉那小妮子有几分相似。后句话声音微弱,似乎只是说给他一人听。
听闻,多年不曾来往的西突厥,忽然派使臣前来朝见,无论原因如何,八成也离不开和亲,
她说着笑了几声,语气里似乎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意,皇后却在此时招你进宫,不知予以何为啊?
霍长婴眉心一跳,但不欲生事,便依旧沉默。
聂贵妃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哼笑了声,似乎也消失了兴味,便示意身后人离开。
可霍长婴却注意到,聂贵妃转身离开的一瞬,广袖下不知向他身后的水中里扔了什么,他只觉一阵奇异的香味从鼻尖滑过,细微的难易捕捉,那香味并不似他以往所闻的任何一种香料或者药粉,若要真要仔细辨认,似乎从其中闻到微弱的甜香味。
而他身后,原本平静无波的太液池也在瞬间发出细微的水声,似乎像有什么从水底游了上来。
霍长婴眼睛微眯,袖底交叉的双手指尖飞快夹上一道符纸。
而那厢,聂贵妃身后跟着的宫人端着大大小小的托盘,看样子是往御书房的位置去,而最后那个小内侍却正端着滚烫的汤锅,锅底可见烧红木炭。
霍长婴便瞧着那小内侍原本稳稳端着的汤锅,在路过他这儿时,忽的膝盖一软,滚烫的热油就要向他泼过来!
而如此同时,身后深潭中,那咕噜噜的水声也越来越大,幽深水潭下的东西,眼见便要冲了上来!
电光火石间,霍长婴脚下步子微动,腰身猛然向侧后折去,灵巧避开那瓷盆里的滚油,但仍有零星几点热油溅到了他的衣摆之上。
继而不顾慌乱的宫人,霍长婴脚步交替,迅速转身,避开所有人,将明黄符纸逐渐向池底打去。
那一道黄符只在空气留下一道剪影,便迅速向着水下将要冒头的妖物压去,妖物被压制不出,如同鱼尾的般在水面怕击出巨大水花。
继而挣扎的妖物,便只在霍长婴瞳孔中留下一道锁链状光亮包围的剪影,便被生生拖回深不见底的水底。
最终随着一声细微的呼痛声,水面涌上一串细小的泡泡,便再次归于平静。
微风吹过水面,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霍长婴拧着自己被溅湿水的衣角,便似是不经意地朝聂贵妃那看去,只见宫婢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碎瓷片,诚惶诚恐,皆不敢抬头。
聂贵妃面上虽仍维持着平静,但眼中满是怒气,她细长的眼睛微眯,挥手一掌甩在的之前端着汤锅的那个小内侍脸上,狠狠骂道:
废物!竟连碗都端着不住?!
她口中说着狠毒的话,霍长婴却注意到了,她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他虽不能确定聂贵妃为何能驱使这池子里的妖物,但他能肯定的是,聂贵妃并非只是想借他而诬陷太子,更像是冲他而来。
那么,她知道什么?
是他的伪装被人识破,还是他霍家幸存者的身份?
一瞬间,霍长婴脑海中闪过许多,从起初的净元大师,到刘遇,卢靖远,聂贵妃,甚至师父他们看似毫无牵扯,但似乎又被一条无形的丝线串联起来。
念及此,霍长婴心里渐渐警惕起来。
聂贵妃嘴唇颤抖,维持着面上挂不住的笑意,正欲开口,便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聂贵妃,
声音柔和而温婉,带着几分笑意,但威仪却不容小觑,正是王皇后。
王皇后虽贵为皇后,但因其母家乃是腐书网,常日里穿着素雅,面上不施粉黛,可以清晰看出眼角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