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三皇子被书本打得偏过头,脸侧还有通红的巴掌印,含泪眼睛却神情倔强。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波斯地毯,传言珍贵无比千金难求,可父皇却轻易将它赐给母妃,毫不吝啬的珍贵上次,可能也是母妃会误会自己能争那位子的机会的原因罢。
可他早就知道,父皇从未有过易储的想法,儿时,他背不过诗文,父皇会笑着哄他,太子哥哥背不过父皇却会严厉批评,亲自讲解。
外人看来,父皇似乎偏疼他,可他知道他在父皇眼中只是小儿子,太子哥哥在父皇眼里却是储君,是下一任的帝王。
聂贵妃见他这幅样子就来气,尖锐的护甲狠狠戳着三皇子的额头,天天耽于这些低贱玩意儿,有什么出息?!说着,将摔碎的木马扔到地上。
三皇子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木马,那是他刻了三天三夜送给母妃的生辰礼。
可此时,女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却让他心中厌恶又绝望,温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眼中一片死寂,他再也不奢求在母妃这里得到一点点属于母亲的温暖。
在他眼里,母妃已经疯魔了。
愤恨在他眼中越堆越多,聂贵妃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怨毒的话。
忽的,三皇子猛地站起身,冰冷的眼神扫向聂贵妃,看得她不由后退一步,继而恼羞成怒地抬起手,抡起巴掌。
三皇子却不会再任由她打骂,侧身闪开转身毫不停顿地向外殿外跑去。
孽子!
聂贵妃颤抖地指着三皇子的背影叫骂着,贴身侍女上前扶住聂贵妃,小心问道:娘娘,要将三皇子追回来么?
怒火攻心,这会儿的聂贵妃只觉周身疲惫,她坐回小几边,撑着头疲惫道:罢了,宫里这么多侍卫,谅他也跑不到哪去。
贴身侍女不再多言,就听见聂贵妃幽幽问道:那件事做的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小宫女恭敬禀报道。
聂贵妃似乎是放了心,对小宫女道:本宫乏了,你下去吧。
小宫女应诺退下,转身便去了清凉殿的小厨房。
三皇子从清凉殿跑出来,想要找钟琴,等到了院子才想起来钟琴今日出宫不在宫中,于是失魂落魄的三皇子晃晃悠悠不自觉竟又回到了清凉殿的后院。
他自嘲笑笑,忽又想到今早让小厨房给钟琴做的桂花糕,不知道做好没有,便晃去了小厨房。
走到在门口时,却碰到了聂贵妃贴身侍女扣儿,她提着食盒神色匆匆,见到他后草草行礼,目光躲闪也不敢同他对视。
疑惑从心中闪过,三皇子问道:这是什么?
扣儿干笑道:无非是贵人们补身子的汤药,娘娘命奴婢送去给昭华宫的娘娘。
伸手打开盖子,三皇子看了眼,便明白了他母妃又要做的把戏,他苦笑声,心头刚被压下去的愤恨这一刻放排上倒海而来,他推开阻拦劝说的扣儿,端起汤碗仰头一饮而尽。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他模糊了视线中闪过脸色刷白的扣儿,她惊恐地叫喊着什么,小厨房兵荒马乱,顷刻间内侍婢女乱成一团。
五脏六腑尖锐的痛苦只窜上脑海,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眶流出,血红一片,遮挡了视线,而这一刻,他还在想不知道给钟琴的桂花糕好了没有。
接着,他便再也没了意识。
紫辰宫,含光殿。
王皇后目光慈爱地将最后一勺汤药喂给太子,在药效下太子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他抓着王皇后的手急急问道:常,常姑娘如何了?
此处是含光殿的一处密室,烛火昏黄,却照清了太子苍白病容上的担忧和关切。
王皇后眸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她扶着太子躺下,替他盖好被子,目光慈爱地拍着太子的手背,他本事大得很,没事,况且母后还派了人在暗中帮他,放心吧。
闻言,太子却并没有放下心来,他反手抓着王皇后的手,母后,我们要知恩图报。急切的语气,近乎恳求,因他知道,派去的人并非单纯协助,必要时,定会灭口。
王皇后低头看着自己儿子用力握着她,近乎泛白的手指,眉头微蹙再抬头时却依旧眉眼温和,是啊,咱们欠他的,母后记着没忘。她说这话的时,眼神飘忽,言语中的真切却并非作假。
安抚完太子,王皇后出了密室。
后在殿内的听言见王皇后出来,忙上前手指飞快比划着。
什么?!
王皇后有些震惊,忙问:太医请了么,还能不能救回来?
听言摇头,见王皇后要走,忙打着手势告诉王皇后清凉殿有解药,立刻给三皇子喂了,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这时候还昏迷着。
王皇后停下脚步,她摇头叹口气,害人害己啊,只是可怜了那孩子,半点不像他母亲,竟是个心思纯善的,皇儿兄弟不多,本还有个将来能帮忙的,如今,唉
听言心中亦是叹惋。
而此时的清凉殿里,人仰马翻狼狈至极。
聂贵妃不敢请太医,生怕她弄毒的事败露,只能给三皇子喂了解药,生生熬着。
一日两日过去了,三皇子终于有要醒来的迹象,聂贵妃守在榻边,紧紧盯着榻上的儿子。
终于,在第三日,三皇子睁开眼,聂贵妃几乎顷刻扑了上来,她双眼赤红,握着三皇子的手,急急问道:皇儿,你怎么样了?
醒来后的三皇子惊恐地看着眼前近乎疯魔的女人,用力抽回手,躲到角落里蜷缩起身体,怯生生道:你,你是谁啊?
聂贵妃心中咯噔一声,呵斥殿内以发热为名请来的太医,还不快看看,三皇子是怎么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把脉,而后吓出了一身冷汗,跪地道:三,三皇子恐怕是伤及头脑,如今,无异于三四岁稚儿。
榻上,三皇子看着发疯了般疯狂砸东西的聂贵妃,恐惧地蜷缩起身子。
殿,殿下。
耳边响起一道少年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腔,顷刻间让蜷缩着的三皇子抬起头,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一把握住他身侧这个纤弱的清秀的小内侍的手臂。
见殿下即便痴傻了竟还亲近他,钟琴心头五味杂陈,只觉鼻腔酸涩,他那日被打发出去办差,怎么也没想到回来时,三皇子竟会遭如此大难。
钟琴侧身挡住殿内人的视线,如今聂贵妃这般癫狂,他不得不防,强压下眼泪,小声冲三皇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殿下听话,先别出声。
三皇子眨着眼睛,乖巧地重新蜷缩在角落里,但眼里已没了方才的惶恐无依,满眼全是钟琴。
钟楼嗡鸣,惊起一阵飞鸟。
紫辰宫里发生的事儿谁也说不清,飘飘摇摇到了永安城百姓口中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从这日起,人人都知道大殷多了个痴儿皇子。
却说此时,大殷军队已行至白城城郊。
烽火连天,饿殍遍野,路边随处可见遭屠杀的百姓尸骸,施虐的痕迹遍布,仿若饿狼扫荡而过,大殷将士无一不惊骇愤恨,无法想象白城在萧将军的苦苦支撑下,究竟是何种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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