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然点头:疑似,还需要进一步检验确定。这种毒中毒后,会造成体内氧利用不足,血液中的氧合血红蛋白增多,所以尸斑会和一般情况不同,呈鲜红色,这是明显特征之一,也是法医科中的基本常识。不过为了严谨,他并没有现在就下决断。
陆司语又看了看时间,死亡时间大约在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夜里的凌晨一点,中毒如果剂量较大的话,会发生闪电式昏迷或死亡,人在几秒钟之内就死亡,连抢救都来不及。但是看样子这些女生在准备入寝时都还算正常,那么毒物有可能是在睡前服下,由于剂量不大,这才有了一个发作的过程,毒物服下后,潜藏时间大约是半个多小时,在其后,有一个十五到四十分钟的毒发过程。
林修然在一旁,看着陆司语忙碌,这位新人不光是个刑警,也像是个法医,良好的成绩以及专业素养让他在现场能够很好地应对眼前的工作。
人们都说法医是种佛心鬼手的行业,可是林修然却觉得这一份佛心拖累了他,让他无法超脱世外,看清更多的案情,惩罚更多的凶犯,救助更多的人。
林修然一直努力着,让自己变得更为专业,可是他从业将近十年,身经百战,依然做不到对死亡漠然。他能够容忍更可怖的尸体,更难闻的味道,拥有更精湛的技术,可是每当面对受害者的时候,他始终无法克服对这些人的怜悯,内心深处总有仁慈与同情在作祟。
林修然觉得,陆司语和一般的人不同,这个新人从第一次到现场就让他刮目相看,现在二次合作更是亦然,陆司语对于生命和尸体有种异于常人的冷漠,这是一种褒义形容。林修然觉得,作为一名法医,足够冷漠冷酷,收敛了人性,能够让他更好全身心地投入案子中。不让那些人类的同情,恐惧来影响自己,才能够更为客观地勘破一切真相。
陆司语看起来对这些被害者无动于衷,却全情投入,他冰冷无情,但也无所畏惧,任何的凄厉悲惨似乎都让他不为所动。
现在站在寝室中,陆司语似乎可以看到女孩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女孩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服下了毒物,只不过剂量有大有小,寝室十二点熄灯,她们洗漱完准时上床,最开始只是感觉到口腔有点麻木,她们努力想用唾液滋润喉咙,却开始嘴角开始不可抑制地流涎,然后应该是服用剂量最大的董芳开始了呕吐,她根本没有来得及从床上下来,就歪头吐在了枕头上,因此在枕套上留下了一滩呕吐物。
听到了声音的女孩们纷纷起床,可是由于夜深人静,并没有引起其他寝室的注意。毒发较轻的两个女孩甚至来探查了一下董芳的状况,只是那时候她们为什么没有及时呼救和报警?
陆司语转头看向一旁的床铺,继董芳之后,马艾静也开始发作,她更为猛烈些,直接从上铺裹着被子跌了下来,呕吐并没有缓解她们的症状,同时伴有头疼,恶心,胸闷,呼吸困难。那时候,学过化学课的她们,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毒药的发作迅速,让她们来不及做其他的反应,或者是,故意没有做其他的反应?
这时候,有个女生跑了出去,来到了走廊中,那时她也已经开始发作,毒物很快让她窒息,无法发声,她用手指在隔壁寝室的门上留下了一些血迹。
最后,第四个女生也开始毒发可是她之前在做什么?在那之后又做了什么?陆司语微微皱眉,又回到了凌乱的寝室之中。
女孩们在挣扎着,无法呼救,心律不齐,四肢无力,瞳孔缩小,继而惊厥最后她们进入了麻痹期,深度昏迷,直至死亡。
这里是宿舍那条走廊的尽头,这么一番动静,除了旁边的107,都没有再惊动其他人。
第17章
死者的呕吐物现在闻起来有一些苦杏仁味,陆司语忽然注意到了董芳的枕套位置,那上面看起来还有些棕黑色半干的痕迹。其他的几摊呕吐物中,也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咖啡色至深棕色的东西,混在吐出的血丝之中,很难辨别。
由于现在还未确认毒源和更多信息,对现场的所有证物都必须小心更小心。
陆司语拿一根棉签,挑起一点那呕吐物中的块状咖啡色物体,那东西粘腻,一下子就化开了,他看了下质地,微微皱了眉头。
林修然看他的有表情变化,问他道:有发现吗?
陆司语道:呕吐物中好像有还未消化完全的巧克力,几个人晚餐不同,却都吃了巧克力。
巧克力可以很好地掩盖掉青气化物的那种苦杏仁味,也能够让食用者放松警惕。那几个女孩不会想到,她们人生中最后吃的巧克力夺去了她们年轻的性命。
陆司语翻找了一下几个垃圾箱,在靠门口的那个中发现了一个巧克力的包装盒,递给物证的程小冰。
程小冰不愧是个标准的吃货,只稍微看了看就辨认出来:这是最近网上非常流行的网红熔岩巧克力,就是一个大大的巧克力的球,里面包裹着浓浓的巧克力浓浆。这种巧克力特别难预定,需要排队等上一周以上才能够订到,然后全程冷链运送,才能够保证巧克力形状完整。她转头看了看宿舍里的墙角下有个小冰箱,之前大概是存放在那里。
林修然点头确认道:这有可能是毒源。具体的还需要解剖进一步确认。
陆司语环视了四周,并没有放松警惕,仔细看来,这些巧克酱布满了整个寝室,纸巾上,桌角上往日里甜美的糖果,如今变成了夺人性命的毒药。
查看完了室内,陆司语又走到门口看了看,在108宿舍的门外,一侧是幽深的走廊,另一侧有一个小门,他走过去试着开了开,门是锁着的,只能从里面开启,现在没有钥匙,锁上又布满了铜锈,陆司语只能又折了回来。
走廊中的窗都设了铁栏,他从一扇打开的窗中往那个方向看去,那里是宿舍楼的死角,植被在这里疯狂生长,因为不好通向这里,学校的保洁员显然也忘记了这个角落,这里堆满了从楼上掉落的垃圾。
陆司语正要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那方向传来了一声猫叫,他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诧异,这地方,倒是成了流浪猫的天堂。
物证人员显然也发现了这里,问学校的负责人道:这门能开吗?
那负责人有点为难道:开是能开,不过这钥匙还在舍管那边,这外面就是个巴掌大的平台,周围都是几米高的围墙,进不了贼,除了垃圾,真没什么。我们基本上半年打扫一次。
林修然道:我们也是按规定做事,这门还是打开看看吧。
那负责人才打了个电话,不多时,有位四十多岁的舍管大妈去取了钥匙。走过108寝室门口的时候恨不得贴了墙,能有多远躲多远。那大妈把钥匙插入门中,破旧的门锁就发出了吱呀一响,她双手用力才把门拉开,一股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两名物证人员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果然是没什么进入的痕迹。那大妈又来把门锁了,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句:上次我开门还是有只猫死在了外面,味道发臭了才发现,那死的是只黑猫,这回头就出了人命死了人,真是邪性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司语在一旁,抬起了头来问:这校园里,流浪猫多吗?
那大妈连着点头:多,何止是多,简直是太多了,春天的时候,吵得人睡不着觉。
猫怎么会死在这里?
这个谁知道啊我们也不清楚。也许是生病了,也许被狗咬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