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细微极了,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可听在凌怀古耳中,比空中的雷鸣更响。
响得他灵台一片清明,眼神也愈发淡然,颇有种从容之态。
教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心中想的,乃是凌夜今日恐怕真的要让那刀沾上他和凌夕的血,方能收刀回鞘。
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沈千远。
若非凌家只他一人守在这里等少君之争结束,沈家也没来什么人,他倒还要担心凌夜可会大开杀戒了。
凌怀古这么想着,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沉默依旧。
凌夜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少顷,她再抬步,却不是更加直面凌怀古,而是脚步一转,朝郁欠欠走去。
仿佛对她而言,凌怀古这个相处了二十余年的父亲,还没有那个半路捡到的小孩重要。
郁欠欠这会儿仍跨坐在金满堂的手下的脖子上,见她没管凌怀古,径直朝自己走来,他立时愣住了。
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没等凌夜开口,就自发改变了姿势,从跨坐在手下的脖子上,变成斜坐在手下的一侧肩膀上。然后等凌夜过来了,他一伸手,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扑鼻是浓郁的血腥味,但郁欠欠还是敏锐地嗅到一点药香。
真好闻啊。他想。
然后又想,她还没认错人。
许是被那药香给迷惑了,郁欠欠一时间竟觉得,她怕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不会认错郁九歌的人了。
这样的话……
小孩歪了歪脑袋,露出个异常纯然无辜的表情。
和之前一样,凌夜单手抱他,断骨提在另只手里。她也不管这两者加一起得有多沉,就那么转身回视还在看着她的凌怀古,然后毫无预兆地问出两句不该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问出的话来。
她说:“我娘的尸体在哪?”她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并未觉出这样的话有哪里不对,“你把我娘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凌夕蓦地睁大了眼,震惊极了。
“尸体?”凌夕喃喃道,“你娘的尸体,不是早就落葬了吗?”
凌夜说:“没有。我娘的坟是座空坟。”
凌夕说:“怎么可能?”
凌夜平淡道:“怎么不可能。”
他曾亲口说过,终他一生,夜言永远是他最爱的人。
他还说,只要是夜言生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凌家下一辈的继承人。他会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他会在以后把凌家交到孩子的手中,看凌家在孩子的手里发扬光大。
他还说了许多。
零零总总,山盟海誓,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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