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一阵细微的低鸣从玻璃槽的那一头传来,林希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贴在幕墙另一面的一号一改之前发脾气的模样,反而变得温顺起来。它的翅膀重新变成了那种林夕喜欢的颜色,绚烂多彩而美妙,镶嵌在那张狰狞虫脸上的红色的复眼一直在凝视着他,甚至可以看出一些类似于担忧的情绪来。
哒
一号抬起自己的前肢,轻轻地在玻璃的那一边敲击了一下。
它的红眼睛缓慢地闪烁着。
林希不由微微一怔。
一号又敲了敲玻璃。
它的外形现在看上去是那样恐怖,但是它的动作却富有人性,甚至还有一点点莫名的熟悉感。
林希过了好久才意识到,一号正在模仿他之前的行为。
在一号还没有变得如此庞大时,林希偶尔也会伸手轻轻抚摸它的头部和背部,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这个行为可以很好地安抚这只小虫子的情绪。
而现在,一号也打算用同样的行为来安慰他,只不过隔着厚厚的玻璃幕墙,一号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用自己那布满细刺的前肢尖端轻轻地敲击着玻璃。
林希知道,一号是察觉到了他的低落心情,因此才会忽然转变态度。
这让林希原本异常沉重的心情稍微轻松了那么一点。
谢谢。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他隔着玻璃幕墙,在一号的头部轻轻抚了抚,当然,如果你能够更听话一点,我会更开心的。
他说。
林希倒是不知道一号有没有听懂他的这句话,但不管怎么说,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小虫子确实表现得比以往安静许多。
这几乎都要让林希感到不习惯了,有好几次,他会在工作中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然后打量着一号,后者一直安安静静地栖息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希看。
那种目光偶尔甚至会让林希感到深沉,而且还充满了探究。如果不是一号在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安藤博士留下来那本笔记也明确表示了,星蝶虽然极其聪明,但它的聪明与高智商终究还是有一个极限。哪怕是最聪明的星蝶,它们也就是人类孩童水平的智商(毕竟以星蝶那过于强悍的身体来看,大自然也不需要它们耗费太多能量在智商),林希几乎都要觉得,在一号身体里居住着一个异常成熟聪慧的灵魂。
滴滴滴
仪器又一次报警了。
林希打了一个激灵后回过神来,他挫败地看着面前的试剂后骂了一句脏话。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会这样心神不宁,调配试剂已经失败了许多次,根本就是在浪费原本就为库存不多的原材料。
算了!
林希颓然地揉了揉鼻子,小声对自己嘟囔了一声。
紧接着他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打算放弃今天的工作任务,回自己的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他打算离开温室时,林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那么明天见。
林希回过头,望向背后的昆虫玻璃槽说道。
一号冲着他挥动了一下翅膀,然后便安静地从玻璃上飞到了那些丰容用的苏努树枝上,它开始默不作声地继续编织起自己那淡金色的巢穴。自从它的体型开始变大,他辛苦编织的巢穴就总是跟不上他的体型。
林希简直都要不适应这样的一号了,要知道,在今天之前,每次他离开温室都是一场战争。此时此刻他也把神经绷得很紧得按照以往的经验,每次他离开温室就会迎来一号的大吵大闹。
结果一直到林希离开,一号始终乖巧,没有做出任何让人头痛的事情。
这样一来,反倒是林希自己觉得忐忑不安,心里也很没底了。
一号也许只是变成成熟了。
林希对自己说。
所以它才会变得那么乖巧听话。
可是,林希越是这么安慰自己,心底就越是不安他思考了很久也没有发现那种不安的来源。
也正是因为林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他完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上了几个高大的年轻男人。
几个男人穿着橘红色的勘探服,证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基本上都是勘探队员,也有一两名佣兵。
他们都很瘦,皮肤惨白,血管在淡青色的皮肤下面显得异常明显,他们的眼睛周围有一圈类似于过敏似的红斑,这跟摄入了过多酒精还有那种含有不明成分的食料袋有关。
而跟之前在餐厅里把林希一行人吓得不轻那些已经开始变异了的同伴不一样,这些男人的眼神并不涣散,反而像是野性十足的动物一样,闪烁着诡异的精光。
而他们走动的时候,身上衣服的布料被坠得直直往下滑,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他们的口袋里传了出来那是他们带在自己身上的武器。
他们的表情有一种病态的亢奋,看向林希的视线里充满了恶意。
如果马克或者是索里安在这里,他们会很容易就辨认出,这些跟在林希背后的家伙,都是当初跟约翰布朗森最为亲密的几个人。
毕竟,在遇到迁跃失败这种级别的重大事故后,总有那么几个人会因为惊慌失措而把那些信誓旦旦的鬼话听到心里去
就跟布莱斯跟艾丽莎说的那样,他们企图把这种无力感和恐慌完归结到另外一个有罪之人的身上。
而现在,约翰布朗森那恐怖而不明原因的死亡,将有些人内心的黑暗彻底催发了出来。
林希很快就意识到了身后那些人的存在,大概是因为那些家伙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很难做到隐藏自己脚步的缘故。
背对着那些人,林希仔细辨别着身后的动静,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有一种想要逃跑地冲动,但借由余光打量了一下身后的那些人,林希很快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那些人就像是看见了兔子的野狗一样,一旦他开始逃跑就表示了他的示弱,而那样只会让这些男人的疯狂彻底燃烧起来。
所以林希只是保持着原有的步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地朝着布莱斯的医疗室的方向走过去。
只不过他并没有如愿跑到医疗室,他被那些人逼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死胡同里,身后不远处是已经被锁死的气闸房,非常吵闹。
嘿,林希博士,请等一等
他听到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
一滴冷汗顺着林希的脖颈滑落,他有意无意地走到了一个l形状的走廊转弯处,这才缓慢地转过身,同时,他也走廊的两边墙壁挡住了他的后颈和背部。
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他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看向那几个人。
那些人呈扇形围住了他。
我们需要你替我们解释一些事情。
站在最前面并且说话的那个人倒不是勘探队员而是一名佣兵。
他的个头几乎快要抵到走廊的顶部,胳膊上的肌肉块块鼓起,手指上满是枪茧。
那是一个跟英俊这个词相差甚远的男人,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脸部肌肉就像是神经失调了一样总是在不停地轻微抽搐。
解释什么?
林希冷淡地问道。
解释约翰老头的死。
佣兵直勾勾地盯着林希然后说道。
是你带着虫子杀了他对吗?
在他身旁,另外一个男人激动地嚷嚷了起来。
我不明白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约翰布朗森的死因不是还没有查出来吗?
林希说。
他的心跳有些快,掌心微微潮湿。
他当然是害怕的,因为他从面前这些人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理性这证明他根本没法跟他们用道理来沟通更糟糕的是,这些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暴虐的情绪。
他们只是在找借口进行一些血腥而暴力的事,林希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发现了这一点。
检查的人是你最亲爱的哥哥在这艘船上作威作福的人则是你哥哥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