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与上次坐还是很久之前了。那个时候宴然还小,一坐摩天轮新奇的不得了,趴在玻璃窗往外看,一边拉着他惊呼。
他想起那个时候,也突然生出了一点兴味,靠在玻璃窗,看着外面的景物逐渐变低,视野开阔。
哎老宋。他转头对宋谙说,你觉得一会到最上面,能看见枫一吗?
宋谙似乎是在思索什么,蓦然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应该可以,不用到最高点。
我好像看到点影了。宴与说着就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你过来看。
宋谙往旁边靠了一点,果然看见斜前方,枫一在周围一圈居民楼中冒了个头。看着宴与的样子,他也有些高兴:嗯,看见了。
两人继续随意聊天,宴与又杂七杂八说着张辰阳在乡下搞基建的事情,宋谙仔细听着,很认真应着每一句。
一些事情莫衡宇也给他说了,情况比较复杂。
过了一会,宴与的兴致消了些许,闲闲倚着玻璃窗看外面,不说话了。
吊舱内缓缓陷入安静,但并不令人觉得无聊,只有一种平和的安宁。
天色也越来越暗了,迎接夜空。等这短暂的暑假过完,他们就要迎接新的生活了。
良久,宋谙很突然地,唤了一声:宴与。
这时候高度已经缓缓升到百分之七十五,宴与收回视线,看向宋谙黑沉而认真的眼睛,莫名有些慌乱。
怎么了?他问。
宋谙好像在一边思考着,所以说得有些慢:宴与,我自认为,一向都不是个很轻率的人。
宴与不自觉坐直了身:嗯,我知道。
宋谙这是,要干什么?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以先听着,不用回答我。如果你不想听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就不讲了。
宋谙仔细描摹宴与的眉眼,神色很温柔。
宴与听着他清冷低沉的音质,染上柔和与缱绻,心跳莫名开始加快。
咚、咚、咚,一下一下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如困兽一般撞击着,也像是什么在发芽。
首先我很确定的是,不是因为标记。宋谙想到这,眉心蹙了一下,说得很认真,我知道你一直很不喜欢自己突然的分化,它可能打乱了很多你原有的计划,也让你原来的生活脱离轨道。
上次,我被革职的那次逃课。那天我想换你上场,是感觉到你很累了。
突然提到这一件事,宴与拧了拧眉,这件事情他憋在心里很久了。
那次很短暂的吵架,不是因为宋谙,是因为他自己。
我宴哥那么嚣张,应该一直嚣张下去才好。宋谙唇角略略向下撇了一点,有些苦恼,那个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我们的身份对调也不错,这样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但是像现在。他突然像小孩子一样直白。
我心疼。
宴与睁大了眼睛。
宋谙视线从宴与身上挪了一点,像是给他留一些空间。
他喃喃自语般,继续说着:但我很私心,我庆幸标记让我们开始产生交集。
说到这,宋谙轻轻笑了:我是不是特别坏?
宴与此刻不知道被谁下了禁言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宋谙。
此刻云霞成绮,天光方落,暮日凝成画布上永恒的颜色,一汪一汪的深蓝湖泊占据天空的另一个角落,两相分割,星子成河。
而摩天轮不受外界影响,依旧在缓缓上升,眼看着就要到最高点了。宋谙坐在夜的那一边,眼里映着落日的余晖,还有灯光闪烁的斑斓光影。
很耀眼。
应该还要再早一点,也可能是早很久。宋谙见宴与还是一句话不说,也不生气,而是慢慢回忆着,笑里带了点歉意,抱歉啊,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时候摩天轮到了最高点,整个世界空旷而壮大,仿若只剩他们两人。
宋谙双手交叉,身体略微向前倾,好像在进行一场绝命的谈判,又像是堵住了自己的所有后路。
他说
我喜欢你,宴与。
之前家长会后吃烧烤那天晚上,你说你喜欢长得好看、个子高、脾气好的。
我勉勉强强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得上这个要求,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不让我宴哥受委屈。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
艳丽的红又开始占据宴与的每一寸皮肤,他心跳得太猛,整个人都要被这句话给烧起来了。
宋谙,宋谙喜欢他?
第五十九章宋老狗恶魔低语
宴与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他看着宋谙,嘴唇微微颤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很乱,装在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
而宋谙太过认真,仿佛把整个未来许诺给他。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起。
当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夜就来得很快,蒙蒙的蓝一直蚕食着为数不多的日光,直至吞没。这时候摩天轮已经越过最高点,开始缓缓下降。
宋谙依旧好脾气地等他回应,什么也没说。
一种难堪的焦灼开始蔓延,宴与眉心不自觉蹙着,眼帘低垂。
他脸上依旧浮着薄红,像是被谁逼问着。
宋谙看他这样,心里猛然一疼,替他转移话题。
我明天要走了。
你给我一点时间。
两个人同时开口,同时怔愣着看向对方。
宴与仿佛用了极大的勇气,看着宋谙,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笨拙:我,我没想过,就是就是有点突然。
宋谙无奈地看着他:我以为我一直表现得都很明显。
甚至明显到宴与在躲他。
宴与目光稍微移了:张辰阳总说我直男脑,可能确实有一点吧。抱歉。
这声抱歉又让宋谙心口一窒。
你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是我自作主张喜欢你,和你没关系。宋谙努力控制住情绪,语气依旧温柔,像在哄小孩,所以我是,被拒绝了吗?
宴与听着这人近乎诱哄的温柔语气,感觉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乱了,不是这样的。他心里涌上了些细微的焦躁,话就在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他眉心依旧蹙着,嘴唇紧抿,下定决心般摇了摇头。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宴与抬眼看宋谙,说得很缓慢,很认真,我不想给你一个草率的回答。
宋谙神色怔忪了一瞬,软了下来:好,我等你。
这个回答比想象中好太多。
可能确实是太突然了,吓到他了。
宴与这才舒了口气,又问:你说你明天要走?
嗯。宋谙回,出国,家里公司有些事情,归期未定。
宴与闷闷地应:一路平安。
归期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