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尘寺和尚沉不住气了:那是我寺镇寺之宝,施主你
那和尚刚说一半,便被沈朱一只手打断。沈朱冲他笑笑:小师父,我想时掌门正因为认识无量念珠,才借去一用。
无量念珠,能以真气凝成新佛珠,只要内力够、维持得住,伸多长都不是问题。时敬之憋住一口气,将念珠勾在室外山石树木上,架成一张念珠网。
乌血婆反应极快:好小子各位,上,速战速决!
她把拐杖一扯,拐杖竟被她拉做几段,每段间连着黑红妖筋,拐杖弯曲处则探出蝎尾似的钩子。赤勾教徒同时冲向人形棺,掌风汹涌。人形棺被推着往前挪了两步,被变长的拐杖钩了个正着。
乌血婆扯出个无声的阴笑,她稳稳踏上念珠网:时掌门,撑住了!
其余人不甘落后,一同跃上佛珠网,将梦境之物留在地面。
人形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它握住赤色钩子,钩上涂了剧毒,它的掌心顿时嗤嗤作响。和尚们趁机摆好阵势,念经声四起,将人形棺团团围在中间。
被佛家法术干扰,人形棺的动作变得僵硬瘆人。它握匕首似的反握烟杆,下一瞬,离它最近的和尚整张脸被洞穿,五官消失无踪,只剩个环状脑壳。
红玉烟杆沾满血与脑浆,熏香甜味反而重了些。
人形棺将烟杆一挥,数道剑气朝八方劈去。那烟杆细得一掰便能折断,此刻却有如千钧之重,一来一回都牵带着无尽寒意。
它只是一个没有脑髓的死物,可招式间仍残余了万千轻狂。百年前不知所踪的魔头,只是扯起一具空棺,便能将威势化作一朵朵炸起的血花。
而它甚至没有杀意。
当年还活着的阎不渡,那个力战正道两年的疯子,又该是怎样的强大呢?
一具又一具尸体坠下念珠网,淋漓鲜血滑过佛珠金光。灯一盏未熄,四周阴影却渐渐浓重起来。
见尘寺阵势岿然不动,和尚们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附近念珠金光更盛。觉会和尚、施仲雨与乌血婆同时进攻,连郑奉刀都踏上了念珠网。
我为兴盛陵教而来,还请圣教主理解。
人形棺不理会他,一双血眸盯向包围圈外的时敬之。
各派高手习惯战斗,闭气也轻松。时敬之却要全力输出真气,无法兼顾,一张脸憋得发紫。
他努力梳理涣散的思绪
人形棺身为大梦境之主,绝对会自发扭曲梦境,制造异象对付自己。偏偏他又顾虑周遭战况,无法闭眼逃避。
所幸人形棺没有阎不渡的实力。年轻和尚们没入帐子,眼下也没出事。看来它就算能主宰梦境,也只能集中对付一个人。
比如自己。时敬之咧开嘴,露出个苦笑。
果然,人形棺垂下眼眸,无视了烟嘴上的血,又吸了一口。这一回,它喷出的熏香莹白如骨,如丝堆叠,久久不散。
阅水阁众人的惊呼从下方传来:时掌门,憋住!人形棺控制了梦境之物,正冲你去!
来的梦境之物长啥样,时敬之十二万分不想知道。他一边闭气,一边向无量念珠输送真气,维持它的形态。
虽被各派高手绊住些许,人形棺还在一路接近。
时敬之空着的那只手不由握紧,却没触到另一个体温。是了,他的徒弟还在下面。尹辞正窝在空气干净的帐子里,不会被噩梦侵扰。
或许自己习惯得太快,时敬之沮丧地攥紧拳头。
他必须撑下去。
一旦开始呼吸,幻术再次起效,自己会看到主动接近的梦境之物。一旦被迫碰到它们,他必然不会有什么善终。
自己若是倒下,无量念珠即刻恢复原状,所有人都会落到地面。而地上满是梦境之物,众人必死无疑。
战场如法阵,时敬之便是阵眼。
各派高手自然看得清状况,个个出手狠厉。人形棺的漂亮皮相毁去大半,仍固执地朝时敬之前进。红玉烟杆缺了小半,熏香冒得断断续续。
只要再撑一阵,烟杆就能被破坏。可惜输出真气是个累人活计,时敬之全身虚脱,憋得眼冒金星。
再撑一会儿
不行,撑不住了。时敬之迷迷糊糊地想。
他的脑浆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心肺也接连烧成一片。铁锈味的血腥在口中乱窜,窒息的酸意在胸腔积累,他即将失去意识,孤零零地死去,连带众人一同葬身此地。
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结局么?
真可惜,时敬之心道。如果一定要死,他更想死在另一个人身侧。
谁都可以,只要那人愿意认真地注视着他,就像当年
就在此时,念珠网一阵轻颤。一双沉稳的手捧住时敬之的脸,柔软的物事贴上他冰冷的嘴唇。
对方的气息熟悉而温暖,暖到有些灼人。
洁净的空气被渡到口中,时敬之贪婪地吸了几口,终于缓过气,思维逐渐清明起来。
等等,所有人都在对付人形棺,能有余裕渡气的
时敬之看着眼前的尹辞,好容易才吞下惊呼。他相对含蓄地拍打徒弟的背,唔唔直叫。尹辞没管胡乱扑腾的师父,继续双唇相接,一心渡气,把便宜师父渡成一颗滚烫的番茄。
时番茄红归红,手上没忘输真气,念珠网稳如磐石。然而他的思考近乎停滞,肌肤相贴的触感如同一剂猛毒,让内脏再次烧灼起来。
喀嚓一声轻响。
红玉烟杆就此粉碎,熏香霎时淡了下去。
众高手舍命攻击之下,战局终于有了起色。逍遥宫内的盛景渐渐衰败,幻象如同烈阳下的积雪,很快消逝无踪。
时敬之揽住徒弟的腰,逐渐断掉真气。无量念珠恢复原状,众人与人形棺一同落地。
幻象消失,四下黯淡,没人发现时掌门的面红耳赤。
阿辞,我你为师不是叫你老实待着吗?!时敬之甚至久违地喷了口血。
尹辞一脸无辜:我算了时间,怕师尊撑不住,这才拜托沈朱姑娘扔我上来。
时掌门木着一张脸:
要是师尊折在这里,我一个人又能跑多远呢?
以后你要有这种打算,先跟我说一声。时敬之搓了两把脸,终于恢复冷静。
尹辞适时转移话题:没了幻术,各位前辈应当没问题了吧。
他这边话音刚落,人形棺拿起烟杆吊坠上的佛珠,仰起头,就着烟杆碎片吞入腹中。
它半边脸留着绝色样貌,露出一丝微笑。另半边的鬼皮衣满是伤痕,显得怪异至极。人形棺吞完佛珠,并未立刻合上嘴,它又将手伸入口中,拎出一条鞭子。
郑奉刀啐了口血:是圣教主的丧灵鞭。
乌血婆折了只手腕,气喘吁吁:这玩意儿见幻术已破,要专心对付我们了。
人形棺微微歪头,手中漆黑的鞭子一甩。
鞭声炸响,所有提灯、火把、阴火阳火瞬时熄灭,无法再燃。浓重的黑暗贴上众人眼球,压得人喘不过气。
时敬之警惕地站起身,一次又一次燃起阳火,却不见一丝光芒。
阿辞,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都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