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清怔了怔,缓缓摇了摇头。
所以咯,想不明白就豁出命找视肉,傻得很。想明白了还豁出命找,那就是精似鬼了。时掌门怎么看,都是后面那种吧?
他身体好像不好,说不定只是想治病。
谁知道呢?
闫清放弃了交流。苏肆确实不再强装幼时性子,露出的本性却比从前尖刻不少。这一席话夹枪带棒,愣是看谁都嫌可疑,活像被陷阱夹断腿的幼兽。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出来挺久了。闫清再次转移话题。
谁料苏肆并没被他绕进去:先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
咱们要不要提前出山?
闫清思考片刻,话语掷地有声:我不走,我要历练。不然下次遇到险境,我又要拖你后腿。
我不介意你拖我后腿,你本来就不该沾这些。
我信我自己的判断。阿四,你也不是总是对的。
苏肆原地愣了几秒,脸刷的白了。
闫清瞬间反应过来:我不是说那一次
走吧。
阿四!
苏肆声音干涩:没事,既然你想好了,咱们回去就是。
不远处,尹辞听得脑壳疼。深觉和这俩毛都没齐的小崽子相比,时掌门算得上稳重了。
稳重的时掌门也没有贸然前去招呼,他原地站了会儿,选择拉上尹辞,两人默契地撤离。
半个时辰后,面对两个闹了矛盾的下仆,时敬之眼观鼻鼻观心,一脸佛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尹辞算是明白了此人的调性。只要是不熟识的人,时狐狸骗起人来一套接一套。可面对身边人,他却怎么都拉不下脸来,比谁都小心翼翼。
果然,见苏肆闫清久久无话,时敬之一边烤鹿肉,一边慢慢磨蹭到尹辞身边:阿辞,那两人
尹辞:不用管他们。
两个小年轻到底是小年轻,一腔子情感不懂表达,别扭别扭就好了。时敬之自己就不怎么对劲,这时再横插一脚,只会让事情变麻烦。
谁料那狐狸兀自思索一阵,语调正经了些:闫清有心向上,这是好事。有空你教他两招吧,关于内力的用法,你代我转述便好。
你可以自己来。四下无人,尹辞连师尊都懒得叫了。
时敬之语气陡然严肃:阿辞,我说了只收你这一个徒弟,那么就收你这一个。我再去教闫清,岂不是坏了规矩?
说罢,他把烤好的鹿肉一撕,与尹辞一人一半。鹿肉烤得普普通通,和上几顿饭食一样乏善可陈。
不过温度晾得刚好,想来也是便宜师父注意过的。
尹辞嚼着鹿肉,又想起白日那惊鸿一瞥,口气不由地软了下来:也不是不行,等有空吧。
时敬之笑意盈盈:多谢。
说完,他也没离开,仍靠着尹辞坐着。往日顾及到师徒辈分,时敬之还会收敛对徒弟的依赖之意。如今没了顾虑,如同飞累的鸟找到第一根树枝,时敬之光明正大地放松下来。
尹辞又咬了口肉,遮掉了嘴角一点笑意。身边人热烘烘的,时不时挪一下,活像跑来亲近、又不得其法的野生动物。
这场旅途,比他料想的还要有意思。
过了贪,嗔、痴不足为惧。时敬之倚着尹辞,声音里多了几分睡意。嗔主断怒、痴主断善恶不分。阿辞你为人淡泊,闫清也老老实实。苏肆倒是可能犯个痴,到时咱们帮帮他,兴许他也不会三天两头想跑了
说罢,他又猛地惊醒:阿辞,你说这俩小子吵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总不会把嗔主引来吧?
不会,咱们一共四人,贪主也就跟了你这个有物瘾的。寻常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不会强到惊动妖物。要引出嗔主,得有经年的怨愤才行。
尹辞说着说着,突然遗憾起来若是时间倒退两百年,他至少能把回莲山的嗔主引出来,好好看看模样。
可惜如今,他的爱恨全被埋在厚厚的灰烬之下,再也带不起一丝波澜。
甚好甚好,看来下座山会好走一些。得了尹辞的说明,时敬之这才松了口气。
事实证明,时敬之善于看人欲望,判断别的情绪却不太在行。
次日,四人终于翻过最外围的山,朝中层山峰前进。苏肆和闫清还淡淡僵持着两人倒也没有闹翻,只是彼此客气至极,没了往日那副穿一条裤子的亲近劲儿。
苏肆情绪一向激烈,人也有些阴暗,胜在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换了往日,闫清早就上去哄他这兄弟了。谁知这次闫清也一言不发,自个儿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确定自己不可能犯嗔,过了贪主,时敬之没了那副踌躇不前的样子。枯山派一行人脚下走得飞快,小半天便到了山峰之上,眼看要有惊无险地走过这一遭
嗔主还是来了。
它不似贪主那般张扬,直到众人被捆倒在原地,也没看到它的踪影。
第52章嗔痴
一切只在一瞬。
疑似嗔主的守山妖袭来时,一行人正走在崖边栈道上。异变在极近处爆发,众人一时退无可退。
空气里还弥漫着松树特有的清香味。暗绿松林衬着山顶灰石,浸入乳白色的雾气。另一侧,悬崖之下滚着淡薄水雾,将山下景象模糊成朦胧的青蓝。
明明是让人安神放松的景象,如今却变得无比险恶。
尹辞第一个反应过来,摸清了捆住自己的绳索。绳索触手黏滑,像极了血淋淋的肉筋,上面的眼球还在骨碌碌乱动,在他的掌心中挣扎。
出事的是闫清。
闫清立在队伍末尾,怔怔看着双手。他的眼球手镣疯狂蠕动,连着眼球的肉筋朝四面八方射去,瞬间将所有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妖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却不见妖物的身影。
尹辞冷哼一声,直接挣断了身上的肉镣铐。闫清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半跪在地。他的手臂处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灰黑的布衣被血浸透,接近漆黑。
时敬之悚然:阿辞?
闫清受点伤,总比全军覆没好。那只鹅妖没示警,八成死不了人。尹辞一不做二不休,掌风劈过,把时敬之身上的肉镣铐也断掉了。
这回闫清惨叫都没力气惨叫了。心魔受创,痛苦施于本人。他弓起腰,彻底跪坐在栈道上,更多的血漫了出来。
时敬之:他总觉得自己这徒弟离老实这个词越来越远,正身体力行地证明苏肆枯山派都不是好东西这个论点。
只是尹辞的做法虽说残酷,也谈得上合理。
时敬之药箱一甩,决定亡羊补牢。谁料他刚接近闫清,又有几根肉镣铐激射而出,时敬之一个趔趄,险些跌下悬崖。
闫清犹如一只失了控的蜘蛛,肉镣铐蛛网般散射开来,力图捆住周遭的一切活物。
心魔异化,这不对劲!时敬之咽了口唾沫,整个人贴上岩壁。和尚的目的是赶人才对,这怎么看怎么像像要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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