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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年终(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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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拿不准时敬之是否发现挡灾符,这一席话卡在他的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我终归不同。

听到这话,时敬之在他颈窝里叹了口气:是吗?我却认为你我有些像。我先前坚信只要保住命,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阿辞则是只要达到目的,一遍遍牺牲自己也无妨。

现今在我有了你,要思虑的事情凭空多了数倍。我不止要活下去,还要尽力保全自己,学着与更多人相处,还要精心讨你喜欢。

听着挺麻烦。尹辞短促地笑了笑。

时敬之不满地咬了口他的脖子。

可是我回头一看,不择手段地活更像偷懒。身边人尽是物件,利用所有可利用之事。如此不许思考太多,只是到头来孑然一身若不是阿辞回莲山拉我入世,北地支持我帮助施仲雨。近几日的机缘,我定会错过。

尹辞颈边一阵细密刺痛,这小子也不知生了哪门子气,又咬了他一口。

就像阿辞,成天惦记着靠不死不灭偷懒,便不会再进一步了。

尹辞一怔。

自从纵雾山上,他顺手使出那套新剑法,尹辞心底就有什么仿若破土而出。可那日之后,它就不尴不尬地僵在原处。

习武之人,心境停滞是常有之事,又有时敬之要时时牵挂,尹辞没有继续深究。此刻那东西猛地一动,带出一片连绵刺痛。

他保持沉默,只想等被吓醒的时掌门早日说完噩梦感悟。谁知时敬之这会儿倒知道点到为止了,只见那人眯眼看过来,一双眸子狡黠无比。

随即那狐狸大模大样地打了个哈欠,脑袋往尹辞怀里一扎:睡了睡了,明日出村。大晚上逼你听我絮絮叨叨,再说下去,阿辞该厌烦我了。

敢情是挑拨完人就跑,尹辞又好气又好笑。

时掌门的阴谋到底起了效,这回睡不着的人成了尹辞。等时敬之睡熟,尹辞悄悄摸上对方胸口,隔着布料抚上那平安锦囊。

不会再进一步了么?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他并非不想改变,可是就算能再进一步,他又要往哪个方向走?

他才记起来自己是个活人,只可惜他一个人活了太久,从不知道如何两个人一起活。

三百年的经验统统打了水漂,他又不想将这份笨拙暴露于人前。一边是若有若无的感悟,一边是贯穿数百年的习惯,两者互相倾轧,尹辞心神不宁了一整晚。

第二日早,他照例做了时敬之最喜欢的饼子,末了却忘记放盐。时敬之一声不吭地吃了个精光,表情看着颇为满足。

吴怀很谨慎,即位仪式在即,他不会有事没事往外头跑。花惊春给自己安了个木头假肢,以长棍为拐,一下下点着地面。等他正式被阅水阁记录在案,赤勾内部再恶心此人,也不会协助我等了机会可只有这么一次,都给我小心。

几日下来,花惊春的气色好了许多。护法的威严一回来,她那不高的个子仿若九尺之身。

她棍子一扫,点去不远处的赤勾教徒:来,复述一遍计划。若有半点疏漏,就吃我三招棍法。

那人汗如雨下:我、我们扮作沙阜药茶商,混入赤勾。即位仪式在三日后辰时,我等提前两个时辰在茶中混药。等放倒了到场之人,便可将吴怀那狗贼拿下

嗯,不错。太衡、阅水阁是贵客,多半住在落神楼。外商住在寻仙居,你们只要乖乖按规矩行事,不会叫人撞破。即位仪式之前,谁也不要轻举妄动,省得打草惊蛇,听见没?

是!

有听见的,自然就有听了当没听到的。时掌门意味深长地嗯了声,冲尹辞挤挤眼,满脸不打算听话的坏胚模样。

寻仙居用于接待鱼龙混杂的外商,离赤勾教重地较远,防卫不算太严。花惊春在赤勾里有内应,这本应是个轻松的活计。只可惜容王殿下大驾光临,守教的万分警惕,恨不得挨个抠过他们的脸。

好在花护法手艺没落下。她自个儿扮成瘸腿老汉,又给众人贴了满脸褶子,调了老人特有的腐朽气味。赤勾守卫本就被她打点过一二,对这群贩卖药茶的老头老太太半点兴趣没有,到底让他们混了进去。

花惊春很是沉得住气,她哪儿都没去,老老实实带人在院内晒药磨药,连与守卫套近乎都懒得。

那边的忍冬挑上好的,磨碎点,混药的记得标好记号。吴怀挑剔得很,他的忍冬茶汤必须用最细的末子煮!

她压着嗓子指示道,一双眼刀子似的刺来刺去。

薄荷叶大小不要太大,猫儿眼那样大的刚刚好,稍大稍小的都挑出去两位少侠,你们不帮忙就别在这添乱,把那个瞎子留给我用便好。

只是有一事好奇。时敬之摸了摸下巴,感受这来之不易的易容胡子。我记得吴怀刚入教,就把你扔下了三省崖。

正是如此,怎么?

为了防止歹人下手,赤勾即位仪式,须得上六碗酒、茶,新教主自行挑一碗。

没错。

花护法,恕我直言。你对那吴怀的了解,是不是有些太过详尽了?

第118章俯仰

详尽如何,不详尽又如何?我人都在这儿了,总不会是来协助吴怀的。等你们捉了他,要杀要剐,赤勾绝不过问。

花惊春并未正面回答。

时敬之不打算软磨硬泡,他若有所悟地嗯了声:冒犯了。

尹辞冷眼看着花惊春。她不知枯山派一行人的身份,他们自然不便寻根究底。不过就花护法对吴怀的了解,若说两人素不相识,他是断然不信的。

但正如花惊春所说,只要捉到吴怀,引出引仙会。那两人究竟什么关系,他毫无兴趣眼下他与时敬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阿辞穿黑衣好看。时敬之揭了老头儿面皮,换上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等咱们门派有了钱,我去把门服改为黑色。

尹辞哭笑不得,时敬之不愧欲子这个名号。性命还没个保障,此人已经在畅想未来的枯山派门服了。这么一想,他又品出些别的滋味不知为何,时敬之越来越喜欢与他谈论将来之事了。

此人谈及将来的日子,每回都要眉飞色舞,再无面对死亡的惶恐狼狈。

然而希望有多强,踩空时的绝望就有多浓厚。一瞬的恍惚中,尹辞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他按按嗡嗡作响的脑袋,努力甩掉那些莫名的思绪。

现在的就不错,不用改。师尊更适合鲜亮点的颜色,不然容易被人捉去。

时敬之一张脸本就带了妖气。死亡将至的慌乱一散,他唇角总是有意无意地勾着,显得愈发狡黠多情。若是再穿一身黑,真要被人当成妖邪化人。

时敬之喷了口气,斜眼瞧着尹辞:阿辞说得对,为师可得平平安安,等你上门提亲说来你这平安锦囊着实不好放。我怕飞檐走壁掉了,你来帮我调个位置。

提到锦囊,尹辞的凌厉气势瞬间短了两分。他无言靠近,将那锦囊细细系在时敬之的胸口里侧。两人身高相若,尹辞动作时微微低头,结果头还未抬起,额头上便多了一份柔软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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