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换个问题。曲断云扭过头来看她,你想不想要那样的神仙?
大概是不想要的吧,施仲雨心想。但是一码归一码
要神仙何用?她哼了一声,若是老天长眼,师父也不会走得那样痛苦了。要这世上真有神仙,我倒想要讨个公道。
所以我与你无话可说。曲断云罕见地露出几分颓唐神色,明明欲求万千,俗不可耐。我竟不如他
见这人态度跳脱离奇,施仲雨懒得再与这人掰扯,她默不作声地策马向前,直冲目的地去。
等到了目的地,众人忍不住换倒抽冷气。无他,只是这地点实在像是冥冥之中定好的。
视肉所在,正是枯山聚异谷。
此时正值春季,漫山遍野一片新绿。眼见落日余晖将尽,车队停在聚异谷外,简单扎了个营。
聚异谷内妖物甚多,夜晚行走多有不便。金岚安排道,待明日日出,正气够足,我们再一同取视肉。
闫清见着旧识,本想趁机说上几句。谁料金岚见了他,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是太衡一员,说不准被那歹人影响。你现在身为盟主,还是多注意些为好。
我闫清反应了过来自己前脚刚把人家掌门打下台去,现在确实没什么谈天气氛。
金岚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是叹了口气:其实你能当盟主,我还挺高兴闫清,你似是与那苏肆走得挺近?
嗯。
小心些。金岚犹豫了会儿,低声道。我派有人见他独自出门,置办利刃法器。此人一身邪气,怕是心术不正。
闫清心有不快,但碍于金岚并无恶意,他并未发火:阿四不是那种人,再说他身上没什么钱款,更不可能置办凶器。
金岚神色复杂地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闫清聊也没聊成,还听了一耳朵坏话,整个人如同雨淋透的兽崽。他垂头丧气地回到枯山派的帐篷
没想到视肉在这。时敬之语气复杂,这算什么,老天让你我故地重游?
尹辞则在低笑:上回我在这见你,你人还没我一条腿长。小哑巴,这回要不要采花送我?
闫清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是在说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
谁想时敬之接了这句不明所以的暧昧话,语气颇为意味深长:为何不送?这回我要再见着那玩意儿,看我不把它给薅秃。不过作为交换嘛,你要喂我吃最好的嫩灼鱼肉。
尹辞笑得更畅快了,闫清从未听他在人前那样笑过。时敬之也一副撒娇似的轻松语气,活像自个儿性命没有危在旦夕,这世间没有任何烦恼似的。
似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他顶了个武林盟主的新帽子,孤零零一人待着,兀自不知所措。要是阿四在这的话
唉。
闫清到底没进帐篷,他祭出了心烦意乱时的解决之法新任武林盟主一脸严肃,开始重新整理枯山派的行李杂物。他甚至把自己的包袱也刨了个底朝天,挨个清理归位。
拿起一个小木盒时,闫清的动作突然停了。
事情不对。
包木盒的布巾,打的结与他习惯的不同,似是被人打开过。木盒的重量也轻了些许,仿佛空了大半。
这可是枯山派存钱的盒子。作为负责管钱的人,闫清顿时出了一头冷汗。他小心翼翼打开盒子,心中一片冰冷
果然,其中一卷银票不翼而飞。他用颤抖的手点了点,少的全是他个人的积蓄,不多不少,正好六十七两银子。
这个包裹,一向是他与苏肆共用。苏肆从来不碰他的私人物件儿,但也清楚他在哪里放钱那六十七两银子,难不成真的是苏肆带走了?
闫清捧住半空的木盒,一张脸缓缓绷了起来。
若真是苏肆带走的,他这次出走,绝不会是暂避风头那样简单。闫清把钱盒原样包好,心头的酸涩空虚瞬间散了。
此刻他心里只剩满满的担忧。
次日清晨,一切如常。顶上风轻云淡,脚下土壤清香,金黄晨曦打过枝叶,照亮林间的滚滚雾气,万物平和安宁。
在太衡门人的带领下,众人全副武装,渐渐深入聚异谷腹地。几个时辰后,一行人停在一片乱石之前。不知是否运气太好,众人一路走来,连半只妖物都没有瞧见。
说到这片乱石地,尹辞和时敬之都有些印象。
此处只生着细瘦杂草,近乎光秃秃一片。动物们没得吃,妖邪更是不愿来,只剩些普通至极的虫蚁飞鸟。除了过分荒芜,这地方没透出半分异常。
先前还在聚异谷时,尹辞嫌此处风景不好,没有停留太久。幼年时敬之更是讨厌灰蒙蒙一片的石头林,连捉迷藏都不愿往这边跑。
谁想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此处,站在这里。
视肉藏于地下,我派门人已然将其挖开,还请各位继续前进。
曲断云声音平稳有礼,脸色却不怎么好。他眼下青黑,像是一宿没睡。
客人来了,解阵!
曲掌门一声令下,太衡弟子们解开了障眼术法。乱石中的景象,就这样撞入众人眼底
乱石中心的区域,露着一个半圆形深坑。
坑中泥土细腻湿润,晨曦照射之下,泥面泛着一片鲜血似的赤红。坑底中心,一间琉璃造的正方小室赫然入目。琉璃被太衡清理得一干二净,不见碎泥渣土。其上刻了不少术法咒文,在阳光下微微闪烁。
如同一间琉璃造的精致墓室。
琉璃小室之中,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青翠欲滴的藤蔓填满了小半空间,它们生得犹如碧玉,活力十足,见了便让人心情舒畅。
藤蔓在小室中纠集成台,台上正正搁着个桃形碧果。
那果实新鲜娇嫩,颜色喜人。它的果柄还连着藤蔓,薄皮兜着一汪半透明的汁水儿。阳光一照,更显得那碧果精美非常,不似人间之物。
虽说隔着厚厚的琉璃壁,果子香味不知怎的透了出来。其滋味难以形容,只是一点气味,便让人脑子融成浆糊,简直能把世上一切珍馐美馔都比下去。若说上一刻,尚有人因为此物外形质疑。闻到味道的一瞬间,再没人去顾虑名字与模样不符这种小事如此神仙似的东西,必是视肉无误!
尹辞忧心地瞧向时敬之。
莫说时敬之求生之心百倍于凡人,这玩意光当个零嘴儿,欲子都未必克制得了食欲。不说别的,视肉的气息一荡出,连那些习武多年、意志如铁的高手们都恍惚起来。
时敬之果真面色潮红,双眼隐约见了血色。不过他仅仅是做了几个深呼吸,神智似是还清明。
放心。趁众人都在瞧视肉,时敬之示意尹辞俯下身,顺势咬了口心上人的耳垂。我憋过更狠的,习惯了。
见时敬之没有自伤之意,尹辞这才一颗心落回肚子。他不躲不避,顺手拂过对方的发梢,刻意用了初见面时的口气:看来你小子《无尘言》学得不错,得挑个时间得好生嘉奖。
两人面上轻松调情,袖子下的手却捏得死紧。最终尹辞勾勾时敬之的掌心,后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