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陆封识沉默不言,只留给他一个清清冷冷的背影。
这一次,陆封识终于有了回应。
你在想什么?陆封识皱眉,觉得蔺辛的想法很不正经,路濯还是只未成年幼崽,我和他年岁差了多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
年龄差的确实很多。
但这有什么问题呢?
蔺辛想。
他家那位比他大了也有一万多岁,还不是早早就盯上了他,又用尽了一切方法带他回家。
而且要是没记错,差不多的话他从前也在自己男朋友那里听到过。
所以蔺辛根本不信:真的没有?
陆封识瞥他一眼没说话,十分高冷,看起来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行吧。
又是这副咕呱咕呱的死样子。
那就走着看吧。
小掌柜眯了眯眼睛,不想再问,打算躺到躺椅上继续享受生活。
刚一动,眼角余光在楼梯那边瞥到了一道暖色的身影。
是幼崽下来了。
小路!蔺辛朝路濯挥手,等幼崽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一圈,问,你这是要出去?
小崽崽今天戴了一个米色的遮阳帽,背后还背着书包,一看就不是小肥宅打扮。
路濯点点头:今天休假,我想回家看一看。
他说的家自然是福利院。
蔺辛在心里怜爱幼崽一番:你打算怎么过去?
坐公交。路濯回答。
大荒街外面315路能直达九州福利院,票价只要三块五。
很适合小路这种穷学生。
蔺辛听了却不愿意。
那怎么行?公交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吧?车上人那么多,又闷又热又吵还有韭菜盒子和烟味,万一再遇上熊孩子哭闹,事情就更糟糕了这样。
小掌柜担忧完下结论:让陆先生送你去。
路濯早在刚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陆封识,因为一直在和蔺辛说话,才没来得及打招呼。
听蔺辛这么说,独立惯了的幼崽急忙摆手。
不用不用,就不麻烦陆先生了,我坐公交挺
陆封识微微皱眉,为幼崽话里麻烦这两个字感到不悦:不麻烦。
路濯尾巴往上卷了卷,看他。
陆封识眉头松开,无意识地放缓了声音:我送你去。
声音缓和,但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而小崽崽本来也不是善于拒绝的人,他总害怕辜负别人的好意。
听陆封识这么说,路濯晃晃尾巴,到底是应了下来:那就谢谢陆先生了。
陆封识这次没应他的谢,轻声说: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栈,画风像是大家长带着自家的幼崽去春游。
陆封识的车就停在书店对面,他走过去,先给幼崽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来。
幼崽很乖巧地上去,等陆封识上来,又很自觉地报上地址:陆先生,我要去城南的九州福利院。
陆封识一顿:九州福利院?
路濯点点头,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就是您开办的那一个。
九州孤儿院,隶属九州集团。
而九州集团的掌权者正是陆封识。
这也是路濯第一次见陆封识,就对他很有好感的原因。
九州福利院没有参与任何公益和集资项目,它的日常运转资金都来自九州集团,从某些方面说,福利院的孩子,包括路濯在内,都是在陆封识和九州集团的庇佑和守护下长大的。
路濯感谢陆封识,不仅仅是因为他给了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们一个家,还因为他守护了他们的尊严,没有揭他们的伤疤。
路濯小学的时候,班里除了他还有几个在其他福利院生活的同学,他们几乎每周都要接受一两次采访,歌颂别人的慈善和功德。
知恩图报是应该做的事。
但他们回报的方式,是被迫告诉周围的所有人,我是一个孤儿,我是被遗弃的孩子,我活着是因为别人的施舍。
他们从此变得畏畏缩缩。
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在路濯小学快毕业的时候自杀了,跳楼。
十一二岁的孩子,身体还那么瘦小,可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液却那么多,浸透地面,在上面留下刺目的猩红,风雨冲刷了十几年也没消失。
九州福利院的孩子是幸运的孩子。
陆封识一直很低调,不会把孩子们推到媒体面前给自己攒名声,用那些看似温馨的话一遍又一遍揭他们的伤疤。
路濯特别喜欢九州福利院墙上的那句标语
[你不是无人所爱的孩子,你有家,有归属,你会拥有更好的明天。]
院长阿姨说,这句话是陆封识在福利院创办的那年亲手写下的。
从那个时候,路濯就认为陆先生是真正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每天搜陆封识的名字不知道要搜多少遍,但陆封识实在太低调了,很少露面也从不接受采访,他自然搜不到什么信息。
路濯买的那本杂志是陆封识第一次接受采访。
也就是在那天他才知道,原来他心里最温柔的人长了一张一点都不温柔的脸。
但他的骨子里确实是温柔的。
和陆封识相处越久,路濯就越这么觉得。
幼崽笑起来,忍不住又朝陆封识说了声谢谢。
陆封识也在想一些事,闻言偏过头:谢什么?
有些话路濯心里清楚,但他不好意思说,只笑了笑,让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越来越深。
陆封识眼神晃了下:你似乎经常对我说谢谢以后不用这样。
嗯?
路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疑惑看他。
陆封识别开眼:总之,以后不用什么事情都向我道谢。
论坛亲子帖里说,当你的幼崽经常对你说谢谢时,或许不是因为懂礼貌,而是因为他怕你,在你这里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完美的亲子关系,从减少谢谢这两个字的输出开始。
路濯不知道陆封识这些想法,但他心里很开心。
他认为这是陆先生觉得两个人关系亲近的表现。
毕竟只有熟悉的人才不需要这么客气。
这么想着,路濯认真点头:好,我记住了。
陆封识偏头看了看这只乖巧可爱的幼崽,眼神缓和下来,低低嗯了一声。
车子缓缓向前驶去,车窗外的行人和风景不断倒退,像是一张张被模糊的画。
到福利院是四十五分钟后。
福利院外面有停车场,陆封识停好车和路濯走出去,刚到福利院的门边,就看到幼崽像只小鸟一般颠颠地朝里面飞奔而去。
苏姨!陈叔!阿景!我回来啦!
是陆封识从来没见过的欢快活泼。
那边被他唤到的几个人应声回头,看到路濯同样很惊喜:宝宝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我们早就盼着你放暑假回家,你却非要在外面打工,工作一定很辛苦吧?我看你都瘦了。
这大概是所有家长的通病,只要一段时间不见,就觉得自家孩子在外面受苦受难累瘦了。
即便幼崽在山海客栈众人的投喂下已经胖了快十斤。
路濯笑起来:才没有瘦,胖了好几斤呢,我也很想你们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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