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大约有将近一个月,彼时殷言声已经大四,他们这段关系已经持续了三年。
某天他从学校出来时路旁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司机说接他去酒店。
那间套房他们住了三年,早就熟门熟路了,这次他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的席寒。
他脸庞有明显的消瘦,下颔线分明,穿着一身的黑,身后的夜色几乎要将人吞没。
见他来了,只轻声道:我让人送了餐,你先吃点去休息。
等到暮色四起时席寒都没有吃上一口东西。
窗外是衍着墨蓝的夜色,有一种极致的忧郁,灯火未明,只余远处高架桥的线条,平时那么热闹喧嚣的地,现在看起来有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平稳的线条伸进越发浓稠的夜色中,像是将墨水倾倒在水盆中再去勾画,窗前的人香烟一根接一根地燃着,指间的星火亮上一瞬,复而又重新归于黑暗。
靛青色的烟雾将他面容包裹起来,只余一个背影便将悲伤体现的淋漓尽致。
缄默、寂寥、以及有一种浓浓的自弃。
殷言声轻轻地走到他身后,他手臂抬起细微的弧度又放下,又抬起,停顿了很久之后将人从身后搂住。
他把脸贴在他肩侧,鼻尖都是烟草清苦的味道。
殷言声轻轻开口:席寒,你不要难过了。周身烟草的味道越发的浓郁起来,他闭目嗅了几口,声音只有两人才能听清: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一直以来,殷言声都觉得席寒是一个很完美的人。
这种完美可能是因为对方有出色的容颜和极其体面的社会地位,他像是雪下之松,高大而萧肃,可以俯视着一众花草。
可如今,他才发现这个人也会这么,这么的难受。
他会生病,会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头疼,会因为一件事身上满是孤寒与自弃,会缄默地站在窗前惩罚自己似的不吃也不喝。
身前的人顿了顿,把头埋在他脖颈上。
颈侧似乎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滑过一条湿痕跌落在他衣襟里,殷言声瞥见他指间的香烟,伸手从他手中拿走,接着在窗前摁灭只留下一团焦黄的痕迹。
他流泪时也是无声的,要不是湿痕作证,仿佛是一场幻觉。
这个夜晚只有他们两个,天地一片静悄悄。
翌日早上,殷言声醒来时就看到席寒撑着头侧看着他,唇角微微勾着,是最熟悉的那个表情。
昨夜的难过与那些自弃已经消失不见,那仿佛是他臆想出来的。
见他醒了,才慵懒地道:小朋友今天有没有什么事?
殷言声说没事。
席寒道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是各种戒指的图片:选一个你喜欢的。稍稍思量了一下:要是多选几个也可以。
殷言声看着上面一众的戒指陷入了沉默。
哪怕他不懂这些,也知道这些珠宝不是凡品。
这些年他收到的礼物不少,便宜的有贵的也有,殷言声只以为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礼物,考虑了一会选了个上面没有很多钻石的。
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大概能便宜一点。
席寒把手机接过,他还夸赞一句:小朋友眼光真好。
接着手指动了动,殷言声只看到他指间那里有一串串的零,过了几秒之后电话响起,那边是一道很甜美的女声:您好先生,我们再确认一遍您的订单。
席寒道:嗯,快点送到。
挂了电话之后席寒很少见的没有再搂着人躺一会,而是催促殷言声起床吃饭,他将一碗炖蛋推到他面前,自己很敷衍地吃了几口后就看着殷言声道:我给你选了一套衣服,一会穿上那套。
殷言声说:好。他其实不太会搭配衣服,这些年穿什么衣服配什么裤子搭什么鞋多数都是席娇娇弄好的。
吃完了我再送你回一趟家,把身份证户口本带上。
殷言声说:嗯。
然后我们去领证结婚。
殷言声:嗯什么?
他诧异抬头,觉得自己耳中出现了幻听。
同性婚姻今年才合法,如今还不满几个月,他们竟然要去结婚?!
席娇娇这时候竟然站起身,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听到他很平静的声音:你先吃饭,吃完了就去。
直到他们把结婚证拿到手上,殷言声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事实在是太快了。
他昨天走出校门时还是学生,哪知今天还是摇身一变就成了已婚人士。
到晚上时戒指也来了,席寒自己戴上了另一枚,他垂着眼给他左手无名指上戴另外一枚时,睫毛覆在眼上,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感觉。
左手上突然多了戒指,初戴的时候其实有些不习惯 ,觉得有些硌人,过了一会儿就觉得熟悉了很多,经常会忘记自己还带着一枚戒指。
这几天他们都厮混在一起。
说来也好笑,这么长时间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对彼此留出那么多的时间。
席寒直接关了手机,那些公事上的消息与会议这几日彻底地离他而去,他不是江..氏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名头,仿佛将一切的事都抛在脑后,彻彻底底地放纵了一回,去享受他的新婚燕尔和洞房花烛。
殷言声大四课少,也陪着他胡闹。
起初的几天两人还假惺惺地去安城景点逛了逛,第三天的时候席寒不去了。
他就把殷言声圈在他怀里,殷言声搞毕设的时候自己坐在一边,用唇瓣蹭着他的脖颈,语气含笑又轻浮:殷同学写什么呢,论文写的怎么样了?
殷言声那时候还没看透他的心思,很单纯地给他说自己写了什么,去哪实习过,又拿了什么奖项。
席寒像是一条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把人搂住,在他耳畔沉沉地说:殷同学真厉害。说着说着手就不规矩起来,还故意让小朋友在酒店不穿正装,穿着睡衣就行,说那个舒服。
这时候就特别方便了。
殷言声纵着他,真纵着。
他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就心软地一塌糊涂,什么都依了他的席娇娇。
厮混、荒唐、放纵得厉害。
最后几乎都是在床上沉沉睡去,筋疲力尽。
半夜中偶然醒来,殷言声听见了席寒的声音。
很清很冷淡的一种声音,声音其实很低,在书房里隔着门打电话:我结婚了,这是出于慎重考虑过的一件事。
他家室很清白,非常适合我。
这人说话时语气中没了半点白日的感觉,像是站在高处冷眼审视婚姻能给他带来什么的精明商人,用纯粹地利益来衡量一切。
只字不谈情爱,单论合适与否。
殷言声轻轻地回到了床上,他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没醒来过。
过了一会身侧的床榻陷落下去,身边的人在黑暗中亲吻他的额头,殷言声悄悄地去摸自己手上的戒指。
他发现这个时候自己都没有多少愤怒,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段感情什么时候开始没由他说了算,但什么时候结束一定要他来决定。
总归总归不能一直是这样。
手臂让压得有些麻,殷言声抬起头来发现墙上的钟显示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其他人可能是已经下班了,写字楼有些空旷。
电话突然响起,是沁月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