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宫里用的寿宴,那些菜品倒是精美得和什么似的,就是味道根本没法子吃。还是自己院子里的小灶上做出来的饭菜好吃,鸡汤鲜,白菘嫩的。
田骁果然到了夜里才回。
见他风尘仆仆的,还一头一身的臭汗,嫤娘皱着眉头一边侍候他除衣,一边嫌恶地说道,“你这是上哪儿去了,瞧你这一头汗!就是庄子里的佃户去干地里活,也不见像你这样的……瞧瞧,连外头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
田骁嘿嘿一笑,道,“……花蕊夫人死了。”
“……再瞧瞧你这头发,也打了结!春兰,快备热水给郎君洗头……” 嫤娘兀自嫌恶地说道。
顿了一顿,她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
春兰一脚踏进内室,又被嫤娘挥手止退了。
田骁又道,“花蕊夫人死了。”
什么???
嫤娘张大了嘴,整个人都石化了。
……花蕊夫人死了?
这怎么可能?
花蕊夫人那样美貌,又才华横溢,且是天子宠妃,胡昭仪被废之后,后宫中再无人与她争宠。这应该是她最风光的时候,又怎么会死?
这时,嫤娘突然就想起了耿太妃遣散了众外命妇时,当自己和其他的外命妇们从宫中回来的时候,突然圣人急匆匆地坐着驾辇朝后苑赶去,难道……
“她是被皇叔射杀而死的。”田骁又来了一句。
嫤娘倒抽了一口凉气,陡然瞪大了眼睛!
什么?花蕊夫人是被赵光义射杀而死?
这,这……
花蕊夫人是赵光义的庶嫂,他怎么能,怎么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嫤娘忍不住问道。
耳房响起了铜铃轻响的声音,想来是春兰已经在浴室里放好了水。
嫤娘愣了半日,终是担心浴室里的热水冷了下来,呆会子他洗澡洗头的时候会着凉。于是便推了田骁一把。
他顺从地朝着浴室走去。
浴室里的浴桶里已经盛满了温热的水,田骁除尽衣裳跨进浴桶里坐着,嫤娘则动手插掉了他的发带,拿着梳子和皂荚坐在他身后,亲手替他洗头。
田骁闭着眼,说道,“今儿在宫里,耿太妃宴请内外命妇,官家就带着皇叔皇子们,并几位大相公在后苑饮酒射乐。官家向来宠爱花蕊夫人,命她随侍,岂料……皇叔趁着酒意竟一箭射中花蕊夫人的心口……花蕊夫人当场就死了,连一句话儿也没留下。”
停了一停,他继续说道,“皇叔一箭射死了花蕊夫人,又向官家下跪请罪,直说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不得不替官家除了这红颜祸水……”
嫤娘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她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官家,治了他的罪吗?”
田骁低声说道,“官家饮射如常。”
嫤娘不敢置信地低声“啊”了一声。
花蕊夫人如此受宠,被赵光义一箭射死,官家居然饮射如常?
“这,这是为何?”嫤娘颤声问道。
田骁沉默了半天,轻轻地说了句,“看来,是要变天了。”
不难想像,赵普被罢之后,年轻势弱的赵德昭根本无法与老谋深算的赵光义相抗衡。而赵光义也是个狠角色,既然连田大郎都知晓赵德昭与花蕊的私情,一直关注宫帷的赵光义不可能不知道。
圣人虽然年轻,然而却身份尊贵,族中父兄叔伯皆强大。很明显,圣人是属意官家幼子赵德芳的。赵德昭除了占了个嫡长之外,之前还有大相公赵普在前替挡着。再加上本就势重的赵光义,这三人便呈三足鼎立之势,势均力敌了。
可大相公赵普被罢,赵德昭失去靠山以后,竟然勾搭上了花蕊夫人……想来,也是他心中没底,希望抓住父皇的宠妃,为自己的地位上一道保险罢了。只可惜,赵德昭这人太好色!面对花蕊夫人的美色竟无法自恃……
于是,赵光义抓住了这个机会,铲助了花蕊夫人。
再想想,赵光义此人手法老练狠辣,射杀花蕊夫人仅凭“红颜祸水”一说,显然太单薄了!这也就是说,没准儿赵光义已经把花蕊夫人与赵德昭乱伦一事告知了官家。
花蕊夫人乃是官家宠妃!
又根据田骁的调查,前一天夜里官家才宠幸了花蕊夫人的,怎么可能第二天赵光义射杀了他的宠妃,他还能饮射如常?
再说了,耿太妃做寿,所有的后宫妃嫔都在圣人的带领下,热热闹闹地替耿太妃祝寿,为何偏偏只有花蕊夫人去了御前?
嫤娘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见他一直长久地陷入了沉思,她小心地替他洗净了头发,终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皇叔射死了花蕊夫人,二王爷他,他没说什么吗?”
田骁的思绪被她的话给拉回了现实。
他哂笑道,“赵德昭敢说什么!他的叔叔杀死了他的庶母,他的爹爹都没吭声,他能说什么!”
嫤娘吐了吐舌头。
“怎么?你还替他担忧?”田骁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
嫤娘一滞。
她怎会担忧赵德昭!事实上……她更希望赵德昭不要成为储君,可皇权交替向来就是父死子继的,哪有兄终弟及的?
“嗯?”田骁喷出了带着不怀好意的鼻音,还转过头斜睨着她。
嫤娘将手里的帕子一摔,质问道,“那你呢?那日你还没有回答过我,你功夫这样高,身好这样好,可也曾爬过别人家的墙,看见过别人家的小娘子?”
田骁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地淌了下来。
“没有的事!”他狡辩道。
嫤娘横着一双媚眼看向他。
田骁突然赤身裸体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朗声答道,“千真万切!千真万切……”
他雄壮的赤裸身子突然出现在嫤娘面前,嫤娘先是一愣,继而满面红晕。
“要死了你!”她嗔骂了一声,转头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