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楚的眼睛并未从书上挪开:知道了
前头亲信忽然警觉:谁!
一道黑影一个飞身翻进帘幕,江怀楚甚至还未看清那人,那人已单膝跪在江怀楚腿边:少主,属下如矢,负责北宁全境的情报网,一路关注您行踪,特来接驾保护您,老庄主的消息我等已得知,北宁全境从此听从少主指挥。
我不是少主。
少主有何吩咐?
我不是
少主有何吩咐?
江怀楚心想算了,也不是不知道这人的性子,他看向跟前高大缄默的黑衣男子,笑道,如矢,是我。
如矢莫名觉得这声耳熟,抬头看去,向来沉稳坚毅的眼睛剧烈波动了一下。
谢才卿?!
眼前人和画像上的端王截然不同,容貌比之端王尤甚。
如矢道出这个名字后,才深觉有多冒犯,立即低下头:属下冒犯,请少主降罪!
你我搭档多年,无需拘谨,江怀楚温声道,起来吧。
江怀楚见他不动,无奈道:没认错,这张脸才是真的,是你认识谢才卿,端王那是人皮面具。
如矢压下心头震悸。
南鄀情报网由谢才卿全权负责,谢才卿为了方便和北宁情报网总部沟通联系,自己干脆常年住在北宁边境一带。
谢才卿为人缜密、滴水不漏,三年来和他工作交接从未有过半分差池,深谋远虑、低调内敛,一手毒术出神入化,温厚待人,魄力办事,声望日隆,追随者众。
搭档三年,他打心眼儿里信任他佩服他,甚至无数次有退位让贤的意思。
却没想到他居然是小王爷。
难怪老庄主不顾几乎所有人反对把北宁全境的情报网送给了小王爷,那些家伙见到是谢才卿,肯定就没话说了。
马车外,前头城门守军喝道:下车下车,例行检查,人都下来!
马车缓缓停下。
北宁京城百姓安居,白日本就繁忙,再加上快到三月半,各地举子都进京等着参加春闱,城门口人来人往、车流不息。
外头守军抹了抹额上的热汗,见眼前是辆朴素甚至算得上寒酸的马车,不耐烦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下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帘。
骂骂咧咧的守军突然噤声了。
帘幕后弯腰钻出来的男子一袭素衣,穿戴并不出挑,却胜在精细干净,面如冠玉,浑身上下透着涵养,说不出的光风霁月,施施然从马车上跳下,明明未掷一语,却叫人心生好感。
大宁民风开放,不少出游的姑娘向这边看过来,表情微微空白,立在原地走不动路,吵闹的城门口竟难得安静了一瞬。
大宁多的是高大威猛的铮铮男儿,却鲜有眼前这样风流俊雅、比姑娘还精细招人的美男子。
守军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叫什么名字?
谢才卿。
哪里过来的?
江怀楚将鱼符出示:峻州西城人。
守军接过扫了眼,热络的神色淡了淡。
峻州在北宁边境就算了,西城在峻州都算最穷的一个地儿了。
他无比诧异那种穷山恶水是怎么养出这样的人的:进京干什么?
江怀楚从衣襟里掏出官府公文,双手递上。
守军揭开瞟了眼公文上的内容。
原来是举人老爷!小的多有怠慢!
守军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什么,震惊看向眼前人,又忙低头看了眼鱼符。
鱼符上刻着这人的出生年月日,这人今年才十八岁。
十八岁的举人老爷。
只要能在会试上取得个好名次,又是这幅长相,几乎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守军和颜悦色地奉承着,粗略检查了下,见没问题便恭敬地放人进去了。
不少人望着那辆马车驶进去,交头接耳。
有书生一拍脑袋惊道:我说怎么名字这么耳熟,谢才卿,是谢才卿!那个峻州十五岁中举的解元谢才卿!知州大人解腰带相送奉为上宾的谢西城!
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大家都押他是状元、结果他压根没来考试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
十五岁的解元?!
他怎么三年后才进京赶考?还来这么晚
西城那破地儿多远多荒呐,能来都不错了。
这回状元花落谁家有意思了,今年牛人可不少啊。
北宁最大的茶楼逸仙楼,天字号包厢内。
萧昀一身常服,趴在栏杆上,摩挲着紫砂质地的茶盏,意味不明地问:和考生私下联络的有哪几个?
回陛下,吏部侍郎暗中收了不少考生的银子。
萧昀俯视一楼各地考生:姓周那老东西倒是越老越糊涂了,连儿子都管不好,一把岁数了自己赖着不肯走就算了,还要把孙女塞给朕,造孽啊。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萧昀回头看好兄弟谢遮,懒散一笑:那得看他们银子孝不孝敬朕了。
陛下圣明,谢遮淡定地继续汇报,国子监祭酒和人私下约定门生了,那人确有状元之才,还出身名门,是缘祁张氏之后,才名远播,不过人品有缺,恃才放旷,好勇斗狠
萧昀将杯中叫不出名的名茶一饮而尽:继续说。
谢遮陆陆续续汇报完,萧昀眼神陡然冷了下来:一个个倒是挺能耐。
谢遮没吭声,这要是在朝堂上,陛下手里的茶盏大概直接砸罪臣头上了。
谢遮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今年打算延续往例点世家的状元,还是捧一捧寒门?
萧昀皱眉:今年寒门有提的上嘴的?
谢遮知晓他最烦明明实践一无是处还清高自傲的穷酸书生。
皇帝近几年重用世家,倒不是真瞧不上寒门,而是寒门实在没人扶得上墙,完全没世家的人机灵,用得顺手。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谢遮谨慎说,刚才微臣得到消息,峻州西城谢才卿进京了。
萧昀皱了下眉,试图在脑海里搜索此人,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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