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才卿攥着奏折的手微微发紧,面沉如水。
这封奏折只要被萧昀看到一眼,萧昀多疑冷酷,过去向来宁错杀勿放过,他离萧昀这般近,也许前一秒萧昀还在喊他心肝,下一秒就掐断了他的脖子。
怎么不念?想朕呢?萧昀笑说。
他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干什么都想和谢才卿腻在一起,一沾上谢才卿什么都抛之脑后了,满脑子只有那档子事儿,抱着人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热乎乎的,谢才卿有一点儿回应,他整个人都跟个窜天猴似的迅速上天了。
一起上天的还有小萧昀。
微臣夏哲亲啊。
萧昀侧过脸,谢才卿的耳朵红得滴血,挣扎着要下来。
萧昀抱紧他,不让动。
陛下不是说不
是啊,萧昀煞有其事地说,朕说不在椅子上弄你,没说它不会自己起来啊,这朕又控制不了。
陛下放微臣下来
你再蹭朕不保证了。萧昀额上青筋跳了两跳。
谢才卿瞬间不动了,羞得无地自容,为了避开小萧昀,默默将腿张得更开。
萧昀直笑,这是抱冰取暖。
状元郎远离了分心的源头,干巴巴念道:微臣夏哲亲启,眼下四月末,诸附属国即将来朝进贡
两分钟后,谢才卿念完了,萧昀食指全程在绕谢才卿头发,心思压根不在奏折上,分心听了,随口道:夏哲今年这事儿倒是做的稳当,你一会儿给朕写朕允了。
是。
萧昀又给他递了两本,谢才卿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神色冷然,甚至透着分和萧昀如出一辙的冷酷无情,声音却清雅温和,还会在萧昀时不时的捉弄下羞怒地哼两声,萧昀眼神慢慢就变了。
谢才卿翻开礼部的奏折,扫了一眼,发现今年向大宁朝贡的诸国名单里竟有南鄀,陡然蹙起了眉头。
他南鄀倚仗天险,背靠弥罗山庄,并未臣服于大宁。
他皇兄性子向来倔强强硬,从不为了苟活向他国低头,葬送南鄀近千年基业。
皇兄是怕他事情暴露,所以提前对萧昀示好,若是他有任何危险,甚至不惜向萧昀俯首称臣,让南鄀成了大宁的附属国,只为保他平安?
谢才卿心下一时酸涩又鼓胀难当。
皇兄分明嘴上说宁愿他死都不要他和萧昀不清不楚。
心头又冷又热,萧昀的怀里热乎乎的,腰劲瘦胸膛结实,有力的双臂紧搂着他,有种安全的错觉。
他却在敌人的怀里。
谢才卿面无表情。
最近的奏折基本都是在说朝贡的事,谢才卿念完这份礼部上的奏折,萧昀随口说:南怀逸今年都准备向朕朝贡了,使臣都到大半路了,估摸着最多十来天就到京城了。
谢才卿一惊。
为什么使臣走了那么久,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使臣队伍浩浩汤汤,弥罗探子不可能注意不到。
知道却没告诉他,多半是怕他难过。
萧昀的语气隐隐带着炫耀,谢才卿心下不舒服,沉默着,却听萧昀道:朕美还是南怀逸美?
谢才卿唇角微僵。
原来他是计较这个。
微臣没见过南怀逸,如何比较?
非要比较才行?萧昀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没听见他应声,没好气道,小没良心的不识货,朕哪里都一骑绝尘好么?
谢才卿歪头,眼前萧昀的侧脸俊美英挺,可能是看习惯了,是顺眼不少。
可那份奏折还在案上。
见人又成闷葫芦了,萧昀气笑了:你就不能哄哄朕么?都是朕在哄你,朕一个皇帝什么时候这么哄过人?
陛下俊美。
敷衍。萧昀黑下脸。
微臣真心话。
你还是不认为朕比南怀逸美。
微臣没见过南怀逸,陛下俊美是事实。
你就说一句朕比南怀逸美怎么了?
未曾见过,不敢言语,微臣怕欺君。
萧昀怒道:你还是不觉得朕比南怀逸美!
谢才卿心下笼罩的不安黑影都被冲淡了不少。
萧昀说:你没见过朕见过啊,南怀逸长得跟庙里一尊大佛似的,哪有朕俊?
谢才卿一愣,萧昀去过南鄀?明明没有。大宁皇帝亲临南鄀,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史官也不可能不写。
难道他乔装打扮去过?
他慢一拍反应过来萧昀什么,脸色黑了下来。
萧昀才像庙里一尊大佛。
陛下如何见过?
朕前几年在弥罗山庄住了一段时间,见过他,十几岁都跟个佛似的了,现在,萧昀乐了,道行估计挺深得了吧,估计能普度众生,劝人断情绝爱,戒奢戒欲,早日成仙。
谢才卿咬牙。
又不说话,朕还就不信了,萧昀把人稍抱起一点,来来来朕给你描述下,你好好评评。
谢才卿听着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皇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色越发铁青。
你不知道江怀逸脾气跟个俏寡妇似的,女儿估计得被他逼着裹脚吧?那个爱干净的,谁碰了他一下,他估计自己手都得砍下来送给人家,朝服都是白的,知道的是上朝,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坟呢。
谢才卿脸色黑沉,淡淡道:那陛下以为他如何?
噢,对这个话题萧昀显得有些不耐烦,凑合吧,才学没得说,是个不世文才,但先天性子缺陷太大了,不适合做皇帝,当个朝中清流顶梁柱挺好的。
当皇帝的话,看似强硬,实则过于重情重德,为情分道德所困,在乎旁人眼光,放不开手,优柔寡断黏黏糊糊,过于理想,非黑即白,固执己见,不善变通,还喜和不喜战,偏偏他南鄀兵马衰弱,要的不是治世安民的皇帝,是能打天下的皇帝。
他是个绝对的好人,但不会是个多好皇帝,再勤政都没用,他就不是干这个的料,搞点文教,指不定现在桃李满天下了,反正肯定比当皇帝好。
谢才卿咬牙,忍着否认,萧昀说话向来尖锐毒辣,这话并无丝毫讥讽之意,只是平淡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江怀逸是他皇兄,当局者迷。
他没法去评价他,也不愿去评价。
南鄀更无人敢非议圣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一个外人、敌国人、敌国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皇帝客观地去评价他皇兄。
谢才卿抿了抿唇:竟是如此,重情重德,那他身边人应当是极幸福的,至少不用怕君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