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萧昀已经动了攻打南鄀的心思,萧昀不死,南鄀灭国之日,指日可待。
局势之下,端王就是再憎恨他邺国,也势必会同他们联手对萧昀下手。
端王没有任何立场放过萧昀。
邺国铁蹄踏过,带起一阵飞扬尘土,没多久,萧昀已经被追上,隔着几百尺的距离,两军对峙,萧昀身侧只有几百骑兵,身后却是乌泱泱的大军。
他一身盔甲,骑在战马上,看着身后追杀之人,嘴角悄然挑起,笑意不明。
张明阳哈哈大笑道:大宁萧帝,怎么不跑了?
萧昀悠哉悠哉说:不想跑就不跑了呗,关你屁事啊。
张明阳一噎,压下火气,笑道:你也别心灰意冷,你要是缴械投降,向我邺国投诚,定然是我邺国一员虎将啊!
身侧的骑兵霎时怒容满面,萧昀却笑道:我烧了闽都粮仓,你们国君能待我这么好啊?
张明阳道:旁人自是没这个待遇,您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宁萧帝,咱们国君自是会好好关照您的。
他口中的关照,自然是酷刑齐上,萧昀也不恼,反倒懒洋洋说:你为什么那么笃定能杀了我啊?
张明阳笑说:我是没那本事,只是想要你命的,可不只是我。
身后天空噗一声响,信号弹炸开,张明阳脸上的笑霎时浓了,眼里写满志在必得。
他和端王约好,以信号弹为号,信号弹一出,表示端王的人已在后方堵好了萧昀所有出路。
大宁皇帝听见信号弹的动静,脸色骤变:走!
他调转马头,往前奔袭,张明阳见他也有今天,心头畅快,驱使大军,纵马追袭,打前阵的大军才往前追出一段,两边的坡上,忽然冲下无数骑兵,和骑兵一道下来的,是流星一般的火焰箭支。
邺国大军大惊失色,立即结阵提盾抵挡,却慢一拍发现,火焰箭支根本不是往人身上射去的,而是往他们脚下的土地上射去的。
电光石火间,张明阳心头划过强烈的不祥的预感,他一把抓过身侧的人抵挡。
下一秒,砰一声巨响,他们脚下的土地,在插入数根火箭后,爆炸了开来,瞬间无数断肢飞起,士卒身上着火,惨叫声不断。
八寨坡多树,正是秋日午后,天干物燥,很容易就起大火,萧昀更是算好了风势,秋风往邺国大军密集处吹,眨眼间,道路中央就燃起了熊熊大火,邺国大军慌乱逃窜。
张明阳没事,身前被他拉来抵挡的人,却直接炸死了,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下那具尸体,他被波及,灰头土脸的,骑着马逃到了半坡上,看着一片混乱的坡下,脸色青红,暴怒难当:萧昀,这是你自找的!!
身后军士又补了上来围住他保护他,萧昀到底人少,寡不敌众,邺国光是用人垫,都能垫平了这坡下的沟,这么一遭,对邺国来说,伤亡是惨重,却也不算伤筋动骨,到不了落荒而逃的地步。
前头萧昀勒住缰绳,回身看着身后一片狼藉的景象,还有闲情同身侧的谢遮说:看了他们,朕越发觉得朕是个好皇帝啊。
谢遮道,陛下圣明。
这话的确没说错,一国最顶上的人是歪的,哪怕只歪出去一点点,第二、第三一层层往下,每一层歪一点点,歪到最后,在旁人看来,就是畸形,就是无药可救,邺国正是如此。
南鄀正,大宁也正,各有各的正法,却殊途同归,上下一心,齐心协力。
陛下,咱们快走吧。谢遮道。
他们是摆了邺国一道,但毕竟只有七万骑兵,骑兵机动性好,战略上来说,没必要和邺国正面硬刚,像这样靠计谋耗损邺国,无限拉近兵力,最后反扑一网打尽才是最好的。
眼下邺国在紧急整军,大宁的将士在其间冲锋厮杀,边打边撤。
他们若赶在邺国整军完毕前撤离,几乎可以说是分毫不损。
萧昀点头,发号施令后,随口道:这信号弹谁做的?
谢遮一愣:怎么了?
萧昀道:下回做好看点,朕媳妇儿的信号弹,怎么也得跟个烟花一样,你噗一声,放炮似的,太土了,丢的是朕媳妇儿的脸。
谢遮嘴角不住抽搐,看着一脸一本正经的萧昀,确定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陛下教训的是。
张明阳口中的端王,其实一直都是萧昀本尊。
为了骗张明阳中计,萧昀一直在让人模仿端王的字迹和张明阳互通文书,他二人已经惺惺相惜到了快互称兄弟手足的地步了。
假借江怀楚的名头,这事儿不太地道,又是他大宁和邺国的事,江怀楚怀着孩子,萧昀不想把南鄀扯进去,也怕江怀楚知道了平添忧虑,所以一直没告诉他。
江怀楚一直被蒙在鼓里。
张明阳彻底被激怒了,也不管后军了,俨然是今日不杀萧昀誓不罢休的姿态,他领了全队精锐,追杀萧昀而去,萧昀皱眉,这便有些麻烦了,却也不是走不了。
他并不恋战,勒令骑兵飞速后撤,张明阳在身后嗤笑道:我劝你束手就擒!
张明阳眼神毒蛇一般阴鸷,冷笑道:你若是落入我手,咱们国君指不定饶你一条贱命,再往前,落入端王之手,以端王心狠手辣的程度,你怕不是得被他千刀万剐!
前头萧昀闻言,笑得肚子都疼了。
张明阳怒道:你这时候尽管笑,我倒要看看你待会儿还笑不笑的出来!
身前的天空,一朵烟花毫无征兆地绽开,烟花是淡紫色的,一缕一缕坠下,优雅又绚丽,美不胜收。
谢遮脸色大变:有人拦截后路!
张奎、董禄等人都慌了,勉强稳住心神,握紧了武器,随时准备厮杀突围。
负责的孟衡急道:怎会如此?负责查探的探子分明将前路探明了,无人
萧昀却僵在马背上,身后的厮杀声、身侧的焦急询问声都听不见了,世界里一时只剩下身前越来越大的欻欻地行军声。
身后张明阳大笑:端王已到,萧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萧昀看着道路尽头出现的严整肃然的军队。
军队中,刻着江字的蓝色旌旗在空中飞舞飘扬,飒然秀逸。
霍骁和南鄀一众将领骑在马背上打头阵,护着中央的一顶富丽低调的轿子。
轿帘上绣着一片雪白的、纤尘不染的羽毛。
第107章
张明阳看到那根南鄀皇室象征的羽毛,就知晓轿子里是何人了,一时笑意更浓。
端王亲自前来接应,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只是他不明白,端王为何乘轿子,而非骑马。
霍骁下马,俯身恭敬掀帘,江怀楚低头施施然出来,缓带素衣,漆黑的眼眸如水沉静,淡然自若,周遭士卒霎时低下了头,丝毫不敢抬头直视。
他立在阵前,大气秀逸,不动声色间,便压住了身后的千军万马,让人只瞧上一眼,就知晓自己和他之间的云泥之别。
张奎、董禄等大老粗看着这令人心头生畏的排场,都怔住了,忽然意识到他们皇帝喜欢的是何人。
他不只是绕指柔,他也有铁骨铮铮的一面。
他们第一次对端王的身份有了个清晰的概念,吃惊咋舌之余,蓦地意识到此一时非彼一时,心中生出诸多戒备来。
在大宁时交情甚好、前些日子又朝夕相对,国别的不同被刻意弱化了,他们下意识把江怀楚当成了自己人,可江怀楚人品再怎么好,他也是南鄀端王,这是他过去十八年来无可抹灭的身份。
在他眼里,南鄀永远是第一位的,爱情同国家利益比起来,怕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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