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俩进屋,高奎良话也没多说两句,喘了几口气,极其缓慢将手从被单里伸出,将手中攥的东西直接甩到了床上。
是一枚刻着透雨二字的金属牌子。
第121章透雨三十七这么多年来活得何其无意义。
3月14日,晚上十一点。
咔嗒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梁嘉文行色匆匆回到家中,没敢开灯,动作极快将外门反锁好,火急火燎先将冲进屋将窗帘窗户尽数合上。
透过窗帘缝隙,他看见刚刚楼道里那名黑衣男子步伐缓慢行出小区大门,回头盯了会他窗户所在方向。
他吓得赶紧从窗户前退开,将那条缝隙扯好。
确认屋里没有藏什么人后,他小心躲在角落,这才这才指尖发抖将攥在手心里那张几乎被汗给浸透的小纸条给缓缓展开。
B5108,明天上午十点,东西带过来纸条上字迹干脆利落,笔锋苍劲有力。
一切计划都在顺利进行,一切都非常顺利大概吧。
他的母亲,他多年未见的母亲,他咬咬牙心想,他马上就能够将他母亲救出来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他马上就能不再受威胁,马上就能见到他母亲了。
他恨透了梁衷。
梁衷颠倒黑白,他妈妈分明就不是坏人,他妈妈根本不是跟人跑了。是梁衷,是梁衷到处乱搞、吸毒以及家暴将她吓跑,吓跑之后还不愿意放她一条活路,想方设法用她父母亲的性命来威胁她,用她唯一儿子的性命来威胁她。
因为她手里有梁衷的犯罪证据。
对于梁衷来说,梁嘉文不过就是一个用来威胁他母亲的筹码,梁衷还表现得和他很亲近,为了让高奎良相信他儿子能够当作筹码,将他儿子送到高奎良那边,好让高奎良放下猜疑,答应合作。
好在有那个人,好在有那个人告诉他真相。
当年梁衷威胁她,当年梁衷对她做过的事儿,以及她这么多年来躲躲藏藏生活的照片勾起了梁嘉文对母亲残存的印象记忆。
那个人没有骗他。
他回忆起了以前和母亲相处的模糊时光。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会给他糖吃,会逗他玩儿,会给他讲故事,他母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个人告诉他,他母亲这么多年来活得很不容易,很辛苦,可梁衷还想方设法想要弄死她那个人说可以想办法将她母亲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
梁嘉文有点儿被说动了。
他从小在社会上混,朋友来来去去,人人都认为他冷漠无情,认为他脾气暴躁,却不知他其实特别渴望亲情。
他和父亲多年吵架,他清楚他在父亲心中的地位,父子俩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感情,后来知道这件事儿之后,他更明白,这也不是他想要的亲情。
横竖不亏,他答应了那个人的合作。
于是他潜伏在高奎良和梁衷身边,在高奎良手下做事,暗地里却和那个人联系,暗地里想办法在找到高奎良的犯罪证据,将证据交给那个人。
一切计划都在顺利进行,只不过他太天真,这世上哪有横竖不亏的买卖,交涉中却也伴随着威胁如若合作失败,如若他中途反水,那人会先动手弄死他母亲,会威胁他的性命,甚至逐个针对他在乎的兄弟们。
他没有后悔的余地。
他按计划多次前往酒店B5108号房,按计划将暗格安装好,将那人寄来的奇奇怪怪小盒子放入暗格明天就是计划的最后一步,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将装有高奎良贩毒证据的小手机放进那个小盒子里。
他彻夜难眠,纠结无助,心下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二天上午很快到来,梁嘉文深呼吸好几口气,将那人给的他母亲的照片取出,贪恋似的盯了好一会儿,将母亲的长相牢牢刻在心中,也打开兄弟们的合照,来来回回看了好久,这才决绝前往酒店B5108号房。
将东西安装好,坐那儿乖乖等了会儿,直至中午十二点左右,那人推门进入了房间,将他手机收走,给了他一枚透雨金属牌子,和他说了点儿什么。
下午五点左右,高奎良到达房间,将他带走。
他不敢反抗,他什么都不敢说,他心下怀疑,同时他也抱有侥幸心理他手中还有不少筹码,一切应该会按计划行事,这只是引诱高奎良上钩的圈套,那人会救他出来。
真的会救他么?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真实姓名到底是什么。
高奎良将他带到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出租屋里,不给吃喝,不给衣服,让他受尽屈辱,用尽各种手段想要撬开他的嘴,让他受尽折磨,可他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他实在太饿了,又饿又渴又疼,昏迷了好多天。醒过来之后,他却什么也看不见了,眼睛灼烧似的疼。
他不知道外边的世界过了多久,有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他回忆起当天离家时看的那几张照片,想起母亲和兄弟们的长相,牢牢记住,借这点希望努力想要活下去,可现实却在不停折磨他。
有人给他喂了点东西进去,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可高奎良还是不死心,给了他一支笔,不停问不停问,让他将知道的全都写下来。
有人给他耳朵里灌了点什么,他听不见了。
生命加速流逝,他除了疼痛、饥饿之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意志消磨,如今他的想法和当初背道而驰,他希望母亲快快去死,希望所有兄弟去死。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了价值。
我将他关进出租屋之后,问过他几回,他什么都不愿意说,高奎良呼吸非常困难,气若游丝,声音沙哑,边咳边努力叙述经过,当时我也没太过折磨他什么,只是不给吃不给喝,让他受了几天屈辱只不过方语山那边不太沉得住气,怕梁嘉文将他们的计划给抖出来,让人偷偷溜进出租屋,想方设法将梁嘉文眼睛给灼了,弄聋了,给药哑了,让他成了个废人。
我那儿查了好多天,将梁嘉文和方语山手下人见面交涉的视频以及录音记录保存了下来。
梁嘉文母亲其实早死了,和梁衷离婚的第二年就死了,谁知道方语山从哪儿找来个和梁嘉文长得相似的女人照片,也不知道从哪儿伪造出来的身份信息挺真的,当时我手下的人都差点儿信了。
直到后来,我这边早就失去了对梁嘉文的控制,梁嘉文被人从出租屋转移走了,高奎良非常迟钝想了会儿,应该就是转移到了你们发现尸体那个地下仓库。
至于是谁杀了梁嘉文,我并不清楚可能是在乎梁嘉文的人吧,不想梁嘉文再这么痛苦,给了他一个痛快吧。
这个牌子,我估计你们那边也有找到过相同的牌子,我手头还有他的其他牌子,很多,等我死后,有人会将那些牌子寄给你们等我、等我死后,我会让人把手头所有关于他的证据全部寄给你们,不多,但应该有用咳咳咳咳!
高奎良说完,似是终于扛不住了,剧烈咳嗽了好几声,闭眼努力缓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