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啊。
韩东民从房间里出来,穿过大厅,走进他和韩也共用的卫生间里捯饬一阵,似乎是在收拾卫生。
不多时,他拿着两件校服POLO衫从卫生间走出来。
霍歌啃着蛋饼看他走来走去,忙忙碌碌。
见他拎着洗衣粉走进院子时,霍歌问:叔叔,您要手洗吗?
韩东民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嗯,洗衣机有点毛病了,时好时坏的。你们这些校服薄,我用手搓搓就行。
霍歌看着红盆,穿过日光的双眼有些刺目,他咬了一口蛋饼说:我自己洗吧,您加班了一个晚上,先去睡觉吧。
听到这话,韩东民一愣,像是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没事,就两件衣服,一会儿功夫。
想想又怕他觉得拘束,韩东民打趣:叔叔以后还指望你给我请保姆呢。
他笑了一下,抬头看向霍歌,这孩子的皮肤在太阳光下白得发亮。
长得是真好看。
能指望得上不?韩东民问。
或许是阳光太甚,热烈的光线照得他头顶暖烘烘的,脑袋也有点晕。盯着韩东民发了两秒呆,霍歌迟来地笑了。
咧着嘴,眉眼都弯起来,在太阳下,像个吉祥的瓷娃娃。
能。霍歌说,请三个保姆。
韩东民也笑,边搓衣服边道:别,浪费钱,一个还嫌贵呢。
吃完鸡蛋饼的塑料袋上可以闻到淡淡的葱花香,霍歌闻了一下说:鸡蛋饼很好吃。
对,这家好吃。韩东民听了高兴道,就出门左拐到头那个摊位。中午十一点前都有,以后吃腻了粥,你就去那块买,有很多早点。
霍歌点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韩东民问起他在学校的近况,霍歌罕见地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正欲说些什么,身后一道影子横斜过来。
覆在他的影子上。
一半太阳被挡,霍歌坐在小板凳上眯着眼睛仰起脖子。
刚好和路过的韩也对上眼。
视线短暂交锋片刻,同时移开目光。
霍歌眸光顺势往下一滑,落到他身上。韩也光着膀子,雪白的皮肤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把衣服穿好。韩东民嫌弃地看着韩也。他有个绝活,一看到自己这混不吝的亲儿子就会表演川剧变脸,忍都忍不住。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韩东民又道。
韩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睡醒惺忪地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而后像是被晒烦了,微微眯缝起眼,撇下头看身旁悠哉的霍歌,语气不痛快地找茬:你把我早饭吃了?
冷不防听到这一口审问,霍歌以为早餐没自己的份,转头去看了下桌子。
就见另一份鸡蛋饼安安静静地躺在那。
霍歌确定,这人就是大清早想找茬。
不过今天轮不到他开口。
果不其然,见韩也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韩东民瞬间沉了脸,开口就是一顿训斥。
你什么态度?
谁规定非要买你的早饭。
你眼睛长这么大是干什么的,后面的桌子不会看?
韩也置若罔闻,回房套了件黑T,搬了个小板凳往霍歌身旁一坐。像是膈应他似的,一条长腿大喇喇地敞到他面前。
霍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气吞声地拖着椅子往后退了两步。
韩也挑衅似的朝他扬扬眉,跟着挪了一下。
这种三岁小孩的无赖行为实在忍无可忍,霍歌瞥了一眼韩东民,压着声瞪他:你有病啊?
韩也瞪回去,吊儿郎当道:你传染的?
早晨空气清新,今天天气又格外好,一家三口难得有空一块儿坐在院子里,韩东民有意想缓和两个小孩的关系。
哪怕现在两人互不理睬,但他们能安分地坐在一块,韩东民心里也是欣慰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原本两人都长得养眼,这会儿坐在一块,哪怕是做爹的都不由多看了两眼。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
既然要拉近关系,就得采用迂回的方式。韩东民暗自斟酌了一番,打算先找个话题切入:早晨买了只鸡,我们今天中午喝鸡汤,你们读书用脑子多,给你们补补。
韩也没吭声,霍歌应了声好。
你们俩,韩东民正寻思着怎么开口才能不显生硬,谁知话稍一停顿就没机会讲了。
屋外传来一阵年轻小伙子的吵吵闹闹,你一句我一句的,压根听不清在讲些什么。但不时有人韩也韩也地在喊,在一众嘈杂声中,自己儿子的名字尤为清晰。
韩东民瞬间拉下了脸,看这架势,不出意外韩也马上又要跑了。
果不其然,韩也出去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回房换了件衣服,之后丢下一句我出去打球了,就跟一帮子人吵吵嚷嚷着离开了。
韩东民气得绷紧了脸:这帮臭小子,从小惹祸惹到大。小歌,你以后可千万别跟他们一起玩,这帮小子没什么出息的。
韩东民正在气头上,霍歌懂事地不发声。
小时候他们就调皮得不得了,爬树偷菜砸别人家窗户,一帮大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韩东民一脸头疼地摇摇头,那个时候韩也跟个孩子王似的,一声令下,一帮孩子满山遍野地跟着他跑。大人叫都叫不回去。
霍歌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心说估计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铺垫了一堆有的没的,韩东民突然看着霍歌,神色为难地说:小歌啊,你们、现在相处得怎么样啊?他有没有欺负你?
没等霍歌回答,他又迅速蹙了下眉,语气笃定道:不用说,这小子爱惹事的很,当着我的面他都敢。小歌,你老实告诉叔叔,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别怕,我就不相信我生出来的,我抽不死他。
他倒是想欺负,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霍歌心道。
但嘴上还是乖巧地说:叔,他没欺负我。
韩东民怕他被韩也威胁了不敢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见神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又叮嘱道:你别怕,小歌,他要是真找你麻烦,你一定得跟叔叔说。别委屈了自己。
霍歌点点头,为了安抚他,违心地说:我们一个班,他在学校挺乖的。
韩东民冷哼了一声:那是才开学不久,他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
这倒是,霍歌在心中应一声。
有听众,气氛又恰到好处,韩东民顺势揭露起亲儿子的黑历史:我记得大概他一年级那会儿,有一次我要看他成绩单。结果我刚问他要来试卷,他猛地在我耳边摔了个炮。就那种往地上一摔就会炸的,把我吓一跳,摔完了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然后天真的问我爸爸怎么了。我开始不知道是他,真以为自己幻听了,就打算继续看他成绩。那个成绩啊,一片叉,惨不忍睹。我正想开口骂他,好家伙,他一下子摔了两个。这我还不知道是他干的我不是傻嘛。然后他还真当我傻的,睁着眼睛给我说,爸爸地下开始爆炸了,我们家房子要塌了,你快跑吧,我帮你守着家。韩东民说完,自己先乐了,当时我看他还挺有喜剧天赋的,想说送他去学相声得了。
霍歌想象了一下小韩也的画面。
啧
熊孩子。
这样的熊孩子送到他手里,他一手能打俩。
天色很黑,皎月高挂。
十里街深处的平层小院还亮着一片灯火。
那片灯火之下,沉迷于刷题之中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抬手揉了揉脖子。而后拎起桌边还剩三分之一的矿泉水瓶一饮而尽。
把空瓶准确投进身后的垃圾桶,霍歌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
他这才摘了耳机思考,是先洗漱还是再做一会儿题。
眼睛看题看久了有点模糊,脑子里既兴奋又困倦,一串串数字符号还漂浮着跃跃欲试想往外钻。
霍歌压了压,打算先去洗漱。
卫生间门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