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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是不可能打的,至于和谈,静下来想想,大周的条件似乎也不是很苛刻,只是送点东西而已,失去的城池能拿回来不说,还能换得几年太平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起初大周的两个条件实在是太过分,狠狠地踩在了大晋的底线上,而如今稍稍退了那么一步,便让大晋缓上了这口气,还有点感激大周的厚道,城池都还回来了呢。不过北地十二城早已被劫掠一空,屠杀殆尽,这样送回来,又有何用呢?

如此简单的虚假让步,楚云声不信这满朝奸宦看不出。

只是能太平,谁又愿意操戈?

热血报国是一时的冲动,而冲动之后,性命和利益才是最重。

这条约细看下来,也算不上苛刻,毕竟大周这些年胜多败少,作为战胜方,拿些东西不为过身旁的大臣小心翼翼道。

又有人附和:是这个理儿。况且一些盐铁粮食,也算不得什么,就当打发穷亲戚了。大周也不可能指着这么点东西真就发达起来

再说,北边那十二城不是拿回来了嘛,咱们也不算是白给东西

百姓愚昧,看不懂这些,等到皇榜贴出去,看到故土归国,指不定要多高兴呢。就怕那些书呆子裹乱,得找人看着些

楚云声听着簇拥在身边的一道道低声议论,捏起那几张纸看了看,声音平静道:既已定好,明日便签了吧。

议事堂内静了静。

一名老大臣捋着胡须低声道:王爷,那明日陛下可会前来?

楚云声没有回答,袍袖垂下,便转身走了。

议事堂内暖意融融,几名大臣对视片刻,有一人皱眉道:签这条约是会被戳着脊梁骨骂,遗臭万年的王爷若是不放陛下出来,谁去签?该不会要我等

几名大臣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嘴上说得再好听,也心知这是万人唾骂之举,没人愿意去做这个出头椽子。

莫担心这个。

有一名老大臣道,这等遗臭万年、名誉尽丧之事,摄政王定会让那小皇帝去做,远轮不上你我呢。这么一回下来,民心尽失,王爷说不得便是要顺着那流言更进一步呐。

几名大臣彼此对视,多了的话不再出口,尽数咽进了肚子里。

无人相信楚云声会亲自在那张遗臭万年的纸上签字落墨,正如无人相信他对那张龙椅没有半分肖想一般

所以,当次日京城复又落雪,紫衣雍容的摄政王走上高台之时,所有人都惊骇莫名,恍若梦里。

对面的徐宇轩也是惊讶的。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楚云声一般,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方低声笑了下:王爷可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这骂名总要有人担。

挥笔落章,摄政王的玉印染红刻在纸上,楚云声冷淡的声音中勾着一丝笑:八殿下赞过本王与陛下师徒情深,如今这遗臭万年的事,本王怎舍得他来做?

笔墨已干,楚云声道:五年太平,是大周的诺言。

闻言,徐宇轩似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却没再说什么,而是温和一笑:自然。

大周使团停留五日,终于在北地彻底冰封之前,离开了大晋京城。

而楚云声也终于从一应繁杂的事务和铺天盖地的骂声中抽出身来,去兵营里看看被他搂在窝里小心藏着的小皇帝。

第85章暴君与帝师10陛下出汗了。

楚云声回到兵营时已是傍晚。

远山笼着黛青色的寒烟,晕开浓淡不一的日暮光影,兵将操练的呼喝声遥遥地从校场传来。

有负责巡逻的士兵一队队点起火亮,驱散了从深山中渐渐漫来的黑夜。

马匹被侍卫牵走,楚云声从栅栏外路过校场,一身暗色的衣裳融进火光下的阴影中。

他借着这似明似暗的光线朝里望了两眼,很快便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小皇帝正站在队列的角落,跟着高台上的百夫长练拳。

也就只是十天半个月的光景,但这被圈在窝里的小崽子似乎就是完全不同了。

被药水涂得有些黝黑的脸上神情有些模糊,但却意外地透出了一些锋锐坚毅的棱角。身量还是那样纤长,只是单薄之意退了一点,添了几分有力的柔韧。惯来虚浮的脚步也稳当了,脚踏实地的,洗干净了少年的青涩,有了那么些如竹如松的意思。

虚软的手臂打起这套刚硬的拳法,也终于带上了凛冽煞气。

藏锋藏得久了,往往就会忘记何为锋芒。隐忍忍得太多,也总会令人心智难辨。

楚云声并不希望自己的小崽子被逼成狠辣极端的偏执狂。

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楚云声的目光也便谈不上收敛与隐藏。

他自上至下好好放肆地观赏完了小皇帝的一套拳法,才终于解了一些胸中的燥闷干涩。

在台子上的百夫长发号施令,重新编队蹲马步时,楚云声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校场。

帅帐内,狄言已经等了半天了,一见楚云声进来,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王爷

作为楚云声的心腹,经手了楚云声大半计划的人,狄言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自家王爷的想法。已成习惯的忠心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天,还是将怀里的一个油纸包取了出来。

楚云声解下披风,打开那油纸包看了眼,是一些很细的白色粉末:那位皇子卖来的?

狄言点点头:这段日子驿馆那边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其实各家都已经去过了。世家似乎是有意和大周联手。

说着,狄言将最近的情报消息都拿出来递给楚云声。

楚云声算得上信任狄言,但身处他的角色,注定无法真的去信任谁,所以他的消息来源也并不只有王府这一条。桌上的情报楚云声已经看过许多遍了,大同小异。

他随手翻看着,道:八皇子卖给世家这东西,却不意味着大周要与世家联手,也不意味着,世家要与大周结盟。

互相利用而已。

楚云声沾起一点油纸包里的粉末,近到鼻尖略微嗅了嗅,没有什么明显的味道,据说是大周的某样特产剧毒。

两方对彼此心存利用的人,必然是不会互相信任的,所以这包药的效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宇轩交给了世家一个把柄,世家也交给了徐宇轩一个隐秘。

不过,未到终局,怎能知道是谁在利用谁?楚云声笑了声,这药从何处来的,送回去吧。引蛇出洞,借刀杀人,这出戏也该排练好了。

狄言点头,依言收好油纸包,又道:除此之外,王爷,镇北将军府近来也多有异动,北寒锋和世家的人已经接触过很多次了

这样说着,他越发感觉自家王爷走的这条路简直是比弑帝登基还要难的悬崖峭壁,粗一环顾,竟是不知不觉已然四面楚歌,身陷囹圄。

还有这两日的民间流言霏霏,都是些酸儒书生

狄言小心地瞧着楚云声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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