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锋立刻道:陛下圣明。
陆凤楼看了他一眼,觉着同样是驰骋疆场,北寒锋这年轻将军却半点也比不上床帐里那名老男人。
他听着外头狂卷的风雪,淡淡道:收回虎符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太医还未看完,老师还躺在这床上不知死活,眼下就火急火燎地安排后事,却是有些不妥,传到外头平白污了朕的好名声。
不如,等几位太医诊完,开了药来,再谈此事?
陆凤楼看向赵家主。
赵家主心里嗤笑,小皇帝这么些年昏庸无能,还谈什么好名声。只是如此急惶惶,确实是不好看。左右这几个时辰内宫内都是世家的势力,那些追随摄政王的大臣俱被扣了起来,他也犯不上怕什么。
陛下所言甚是。赵家主应道。
殿内复又寂静下来,浪潮归海。
大臣们呼吸急促地彼此交换着兴奋激昂的眼神,闭紧嘴巴,巴不得那一个个老胳膊老腿儿的太医快着些,看完喂了药,早点走。
而剩余的太医们似乎也明白了眼下的局势,躺在床上的已不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了,而只是个无药可救之人,所以后来的几名太医诊脉甚是敷衍,匆匆号过,便连方子也不开,就说回去熬药了。
一眨眼,药碗端来了五六个。
这时候没人想摊上罪名,药自然是好药,害人不会,但解毒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所幸陆凤楼也不挑,一碗一碗端过来,掰开楚云声的嘴灌进去,动作谈不上半点尊重与温柔。
赵家主在旁瞧着,压下了一点对这刺头小皇帝不满的心绪。
虽有些刺,但终归磨得平。
药碗全都干净了,陆凤楼叫来热水擦了擦手,便掀开床帐,俯身扯开床上人的腰带,一只手探过去,在腰间胸口寻摸那枚虎符。
摸到一半,窗外突然传来金戈之声。
手腕蓦地一紧,被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抓住了。
浓郁的药香混杂着冰冷的幽凉拂在脸上,楚云声沉冷低哑的声音如寒石碰撞,平静淡漠:陛下不该乱摸。臣并非不举。
陆凤楼抬眼,紧绷的心倏地一松,笑了笑,低声道:那老师举了吗?
第89章暴君与帝师14(二合一)那老
纱帘垂遮着殿内昏黄烛火,陆凤楼低眉笑着,眼尾弧度漂亮,映得满瞳煌煌幽微的光。近了些,那几丝辨不出情绪心愫的暗流也涌动起来,伴着这声堪称温柔的调笑,倒真有勾魂摄魄之感。
饶是先前真是不举,此刻也怕是举了。
但楚云声也只是略一晃神,下一刻便松了陆凤楼的手腕,撑着坐起身来。
却也就是起身的这一刹,眼角余光忽地袭来一片黑影。
撕拉一声裂帛。
楚云声翻身欲要跃下床榻,岂料站在床边的陆凤楼却更快,抬手便按住了入殿后便解下挂在床帐上的奉天剑,锵的一声青锋出鞘,寒光湛湛,将将拦在了扑过来的人身前。
只多一线,那人的咽喉便要撞上锋刃。
北寒锋!你胆敢刺驾!
陆凤楼厉声冷喝,一改往日太极殿上都轻声慢语的慵懒,声若一道滚雷,悍然劈在殿内。他拦在榻前,人也便如这奉天剑一般,锋芒毕露,帝王的威仪与气势于此刻展露无遗。
这还是那个怒都不敢怒的傀儡吗!
赵家主心头狂跳,袖内闲适放松的手指终于忍不住,紧绷起来。
莫说殿内官员被吓了一跳,就连一步冲到近前的北寒锋也被陆凤楼这凛冽迫人的气势震了一下,脚步止在剑刃之外,脸上神色僵冷,心念电转间忙大喊道:陛下恕罪!
臣绝无犯上之意!臣是看摄政王已然醒来,外头又有短兵交接之声,恐摄政王狼子野心,对陛下不利,才匆忙上前护驾!
北寒锋到底还是原著的主角,虽魔怔于兵权,却也不是满腹草包,眨眼间就脱口而出一套规整说辞,末了还加了居心叵测的一句:摄政王醒来,外头便有贼子,恐怕罪责难逃,虎符还是请陛下收回吧!
楚云声忍着脚下虚浮,站起身,扫了北寒锋一眼。
真是入了魔。
此时此刻,竟是也没看明白局势。怪不得在和慕清嘉在一块时,出谋划策的大多是慕清嘉。后来登基为帝,治理国家也离不开世家。
看看他身后真正执棋、搅风搅雨的赵家主,除了自己醒来起身那刻他脸有些绿,至今却是连个多余的神色都没有。
楚云声走到陆凤楼身边,手掌覆上小皇帝紧绷的手背,将出鞘的剑收了回来,神色冷淡道:北将军言说本王心怀不轨,又与外头的兵戈有关,可有证据?若无证据,那本王便是要告北将军一个冲撞圣驾,意图逼宫的罪名了。
王爷怎可污人清白!
北寒锋怒道。
楚云声却没理他,而是平静抬眸,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赵家主:赵大人以为呢?
赵家主对上楚云声的视线,几乎半分犹豫也无,直接开口道:王爷所言甚是。北将军空口白牙污蔑朝廷重臣,封锁宫门内外意图逼迫圣上,实乃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北寒锋难以置信,猛地回头看向赵家主。
但也就在此时,外头短暂的兵戈声息了,一队皇城卫推门而入,殿内大臣们俱是惊悸,眼睁睁看着为首的皇城卫跪倒在了楚云声面前:回陛下、王爷,宫内贼子俱已伏诛!
周围一圈惶惶惊惧的目光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见过喜好舞剑的摄政王和滴血的奉天剑,谁还会去赌剑锋会不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方才的各异心绪全数被压了下来,有些大臣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惹着这一言不合拔剑杀人的煞神。
而这煞神怪异地,却好似并不打算为难他们,只是针对皇城卫的出现,淡淡解释了句:冷宫内各家公子已散,宫室蔽漏,皇城卫闲来无事,便来修葺。
冷宫而已,又无人住,纵是破败,又何须修葺?更何况还要动用皇城卫,还偏偏就是在除夕夜,不去巡城,不去团圆,就要守在冷宫修屋顶?
这等瞎话连编都编得不走心!
然而明晃晃的刀剑在侧,无人敢说一句不信。
半盏茶前,他们也便是如此威逼那位小皇帝的。却未料,顷刻之间,刀剑倒转,刃伤己身。这风云变幻,狩猎颠倒,竟是如此之快。
四大家主也站在百官之中。
事已至此,赵家主斩钉截铁的一番话出口,还有何想不明白的?他们天衣无缝的此番计划还是出了纰漏,被人耍了。只怕中毒是假,吐血是假,宫门被封也是假。楚云声将计就计,早就设了套等他们来钻。
而这一切,都在楚云声睁眼醒来之时,便已是定局了。
陛下,臣绝无谋逆之心
北寒锋心寒又愤怒,瞬间便明白自己成为了弃子。
他还要争辩,但楚云声却懒得听了,他将方才撕下的那片床帐直接塞进了北寒锋嘴里,同时一摆手,几名皇城卫一涌而上,将人制住,拖了下去。
快速料理完北寒锋,楚云声环视了殿内这些世家派系的大臣们一眼,从那一双双闪烁游移的眼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于这压抑诡谲的气氛中开口道:诸位大臣今夜实是受惊不小。陛下,不如令皇城卫护送各位大人归家,好生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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