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柯屿琢磨过来了:我帮你问问?不对,他就住在我们院子里,你自己找个机会问问?
不了不了不了,盛果儿秒犯怂,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帅,好奇而已,我潮人恐惧症,离他一米内就会缺氧的!
柯屿叹一口气,坐阳台上喝茶背台词的心情都不太好。
沾花惹草的玩意儿。
商陆的房间就在一楼,正对着他的方向。雕花窗薄纱纸,澄黄的光线透出一道人影。人影来回走动,放衣服,合上行李箱,把笔记本电脑扔上床,站在窗边打电话,留给柯屿一线勾勒得挺拔的剪影。
一盏茶喝完,盛果儿跌足惊呼:一没看住就偷喝!会水肿的!
柯屿端起茶壶:再泡。
绘着兰草的纸灯笼垂着光,他翻过一页剧本,飞仔觉得他爱上了菲姐,但他不确定那是爱还是欲望。
商陆一通电话打得长久,从屋内打到了屋外,一抬眸,正对着垂眸看剧本入神的柯屿。
长长的阳台空无一人,只有他在,夜下寂静,人比夜更静,灯笼光净,人比光更净。商陆看了两秒,又两秒,对电话那头说:挂了。商明宝一愣,意识到自己又被他哥抛弃了。
楼梯传来脚步声,盛果儿看到她又心动又害怕的男嘉宾出现在走廊上,惊得水都洒了出来,烫了自己一手背,话也不会说了: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上来了?
心里沮丧得垂下了头这么大一真人大帅哥,她连腿都看软了。
柯屿头也不抬就从盛果儿这没出息的劲儿里猜到了是谁,下去。
商陆递出手机,上面一个二维码:加好友。
盛果儿惊呆了。
柯屿静了一秒,拢起剧本,是傅老师让你加的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盛果儿懵逼的注视下扫过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
要死,多少年了向来都只有别人等他通过的份,他什么时候给别人发过申请了?
风起了,吹得灯笼晃悠。
盛果儿看人下楼穿过院子,迷迷瞪瞪地问:奇怪,为什么傅老师要让他来加你微信呢?
柯屿捏着茶盏的手都透着心虚:可能是方便跟我沟通镜头吧。
等洗完澡出来,见对方连续发了两条信息,第一条大约是设置的好友通过后的自动问候语:「你好,我是商陆。」
第二条看得出就很无奈了:「我说过我会来剧组的,这次没有骗你。」
柯屿擦着头发给他回了条微笑的表情。
商陆:「你果然比商明宝难哄。」
「你来当什么助理?吃饱了撑的?」
摄影助理不仅仅是搬脚架搬镜头箱搬苹果箱推轨道,连掌机和摄指的生活起居也难免要打点过去。他可以只凭一台手机一台稳定器就完成美术和语言水准都极高的镜头,还用来片场干杂活?老傅亲自掌镜都未必入得了他的眼!
商陆只回了他四个字:「片场生态。」
柯屿微怔。他在国外留学多年,处世待人都是西方那一套,片场剧组就是江湖,有钱是很爽,但不一定就能玩得转,里面多得是能让人吃瘪穿小鞋还发不出火的门门道道,要不老杜油得比泥鳅还滑溜呢?那都是多少年剧组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江湖经验。人情练达是要有一双火眼金睛,但这火眼金睛在炼丹炉里反复烧了多少次才能给炼出来?
商陆有钱有才,压根就不知道委屈两个字怎么写,又是这样掌控全局型的导演,柯屿抽着烟,不由得对着手机屏幕上勾了起来。
竟然可以为了电影做到这个程度。
「当然,主要还是为你。我手上有一份分镜脚本,不够,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明后天的剧本拍给我。」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帮我。」
「你是有天赋的演员,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演员。柯老师,这句话我不介意反复说,直到你有一天答应我。」
柯屿捏紧了药瓶。
他昨天下午见了心理医生,可以像台词一样脱口而出的自我陈述竟然没有骗过他,沈喻高兴地恭喜他:你的抑郁有减轻,这次我会给更轻的药,氢溴酸西酞普兰片先断了。
我
催眠这么多次,只有这一次你愉悦的,像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氢溴酸西酞普兰片
已经空了。
他翻遍了药箱,也只找到五片。药盒轻晃,发出空荡的碰撞声。
只有五片。
不够的柯屿扶在屏风上深深呼吸。高反带来的晕眩持续,他的太阳穴很疼,心脏更有一种抽动难以呼吸的束缚感。
难演的戏份不止五场。
他是一个有先天缺陷的演员,没了这些药,他怎么演戏?
紧闭的双眼再度睁开,澄黄的灯光在视网膜上烫下一朵金花,他看着屏幕上「有天赋的演员」,自嘲地抿起了唇。
好,既然你这么坚持
「那就试试。」
第29章
只要进组,柯屿就保持严格的作息时间,除非上大夜,一般十一点就会睡觉。相对于宁市而言,丽江简直干得可怕。大概是认床加上高反干燥的缘故,他一夜反复,睡得很浅,迷迷糊糊间一摸鼻子靠,流鼻血了。
仰着头开灯起床,鼻血糊满指缝。
窗外的月光与院子石龛里的灯光一起漫入。柯屿洗完脸,从镜子里看到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屋子里闷得人昏沉,窗格推开一线,凌晨的夜风袭入,神识清醒的下一秒,柯屿蓦然发现商陆房间的灯还亮着。
唤醒手机,是凌晨三点二十。
摄助届四条铁一般的准则:提前到达、准时完成、工作以及闭嘴。明天的戏是六点二十开拍,飞仔从昆明坐一夜的硬座来到丽江,在蒙蒙亮的深蓝色的黎明中,他敲响了菲姐的院门。这意味着商陆起码五点就要去做准备。
仗着年轻要当神仙吗?
柯屿一手攥纸捂着鼻血一手端保温杯,呷一口,没披衣服就走到了阳台,商陆没拉窗帘,白色纱纸窗映出他伏案对电脑的身影。他住的是普通房间,没有一张像样的办公桌,只有茶几。他坐在沙发上,高大的身影躬着,两臂搭在膝盖上,从侧脸也透着专注。
柯屿看了会儿,觉得脖子有点酸。
他放下杯子,懒得打字,给商陆发了条语音。
这么晚不睡觉,修仙吗?
商陆没回,甚至没有看手机。柯屿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的视线从电脑上挪开的那一秒,风吹得连保温杯的西洋参水都冷了,他终于受不住回去。
鼻血止住,再上床后困意席卷而来,入睡前朦胧地想,一个可以用十块钱的洗发露却一定要带着床垫搬家的大少爷认床到这份上,他是不是根本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