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门被撞开,曾宇怒吼道:有刺客!
匕首当啷落地。
耿曙在关墙前听见曾宇大喊,瞬间飞奔上关墙,一个翻身来到汁琮房外,随之破门而入,冲进房中。
姜恒一刺得手,曾宇追上,两人换了一剑,阻得一阻。
姜恒正摸到窗沿,翻了出去,耿曙入门却一飞身,先是捞到一个烛台扔来,那一式用尽了他平生十成修为,砸在姜恒的后脑上,发出一声闷响。
姜恒一脚踏空,从万丈窗门上,朝玉璧关下摔了下去。
耿曙抓住帘帷,内劲所到,帘帷卷成一股,缠住姜恒脖颈。姜恒飞跃出房的刹那,脖子顿时被收紧,当即整个人悬挂在了半空中,两脚不住乱蹬,双手抓住脖上帘帷!
父王!耿曙吼道。
姜恒眉眼间蒙着黑布,放弃了抵抗,被吊在了窗台外。
很久以前,他的世界就早已是一片黑暗。但在这个时候,他心想,今夜的玉璧关,月亮一定很漂亮。
耿曙任凭那帘帷缠在窗前,吊着刺客,转身扑向汁琮。汁琮腹部已渗出大量的血来,曾宇马上用布为他按着,吼道:传军医!军医!
耿曙不住喘息,汁琮嘴唇颤抖,说:把那刺客杀了,现在就去别留他性命。
耿曙转头,汁琮已闭上双眼,陷入昏迷。
不。耿曙低头,看了眼汁琮的伤口,喃喃道,剑上有毒,剑上有毒!!去抓太子灵!曾宇!让人把太子灵抓起来!找他们要解药!
外头瞬间传来喧哗声,有人开始大喊。
汁琮死了
曾宇道:殿下!您得去指挥作战!快!
这个时候,耿曙必须去迎战,否则玉璧关一旦被攻陷,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灵在最后关头,于孙英的保护下逃了出去,郑军得到命令,倏然朝雍军开战。雍军顿时措手不及,关内瞬间成为血流遍地的战场。
汁琮死定了。太子灵翻身上马,远远看着玉璧关内的战斗与火光,如果汁琮没有中剑,雍军不可能如此慌乱,汁琮一定会亲自现身指挥。
他没有逃出来,孙英从约定的护城河处快步而来,怎么办?回去救他?
不需要,只要逃不出来,就救不得他。太子灵说,回头准备一份假的解药,去换人,趁机再偷出罗恒,不能让他死,只要逃过这一劫,他就是我的人了。
说毕,太子灵又道:传令洛阳,将车倥撤回来,召集梁军会合,准备强攻玉璧关。
雍军很快就抢回了主场,郑军明显无心恋战,只搅了一夜的浑水,便匆忙退去。而天明时分携着雍人主力部队,抵达玉璧关的,还有太子泷的茫然。
汁泷,怎么是你?耿曙站在书房中,难以置信道。
太子泷道:姑姑正在行军,我担心你,就亲自率军来了。关城里怎么这么乱?发生了什么事?
耿曙没有回答,饶是他向来镇定,一时也慌张了起来。
太子泷上前,焦急道:哥,你没事吧?我听说洛阳又被夺回去了,你没受伤吧?让我看看
耿曙朝他道:爹要死了。
太子泷霎时天旋地转,呆呆道:你说什么?爹?怎么会?
耿曙睁大双眼,看着太子泷直喘气,武英公主还在发兵增援的路上,太子泷却因担心耿曙吃了败仗,先带着部分援军抵达玉璧关。
出玉璧关的行动,乃是大雍举国动员之计,太子泷将朝廷托付予管魏,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赶来,没想到,抵达的一刻,却听见了汁琮被刺的噩耗。
汁琮此刻躺在榻上,血止住了。
绕指柔在他腹部留下了一个灰黑的创口,毒素正朝他的全身缓慢蔓延。他的眼窝深陷,出着汗,浸湿了全身,并发起高烧。
哥哥汁琮喃喃道。
太子泷看见汁琮时,充满了恐惧,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就连耿曙也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竟会在此刻上演。
他总觉得汁琮是不会死的,甚至不可能受伤,他会高坐在朝堂上许多年,威风凛凛,直到老去,在某个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撒手人寰。绝非中了刺客如此一剑,死得毫无体面可言,嘴唇发抖,脸颊凹陷,不住咳嗽,就像个垂死的老人。
这种死法,蓦然让太子泷生出了近乎绝望的情绪。
父王?!太子泷道,父王!
他中了毒,耿曙转身,低头看盘上捧出来的剑,说,剑上淬有剧毒。
军医全部来看过,却俱对此毒束手无策。
耿曙说:那刺客说不定有解药,幸亏我一念之差,没有杀他。
太子泷发着抖,不知所措,朝耿曙说:就算有他会为爹解毒么?
别哭,耿曙说,还没到哭的时候。泷儿,弟弟,相信我,侍卫们正朝他用刑,说不定有办法。
太子泷抱着父亲那半死不活的躯体,忍着眼泪,竭力点头。
耿曙摘下玉玦,递给太子泷。
把它并在一起,耿曙低声说,朝它许个愿望,星玉就是天上的流星,一定一定会保佑咱们。
太子泷接过,耿曙又把他紧紧抱在怀中,用力摸了摸他的头。
囚室内,姜恒已呕了三次血,意识处于弥留之际,然而透彻心扉的剧痛,却一次又一次,将他拖回现世。
他的手指依次被钉入木签,每钉一根时,身前便有人问:解药在哪里?
姜恒答道:无药可解准备后事罢。
解药在哪里!曾宇怒吼道。
姜恒侧着头,两手被按在铁砧上,一名侍卫开始准备用铁锤击打他的手指。
忽然间,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他听见那拷问自己的将领说道:殿下?
接着,狱卒放开了他的双手,他便一头咚地撞在地上,身体不住抽搐。
姜恒在那一片黑暗里,看见了浔东的高墙,那年他站在墙上,展开手臂,小心翼翼地顺着墙顶,缓慢走去。
春风吹来,墙外满是欢笑,河边的柳树一片翠绿,欣欣向荣。
他看见了耿曙的背影,他已绕过高墙,几步跳上屋顶。
姜恒笑着喊道:哥!等等我!
耿曙转身,不耐烦地看着他。
我们来做笔买卖,耿曙单膝跪地,揪着姜恒的头发,让他抬起头,低声在他耳畔,危险地说道,把解药交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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