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山有木兮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山有木兮——非天夜翔(110)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何况只是一起睡觉?

于是耿曙二话不说,撩开帐帷,躺上榻去。

别乱碰,耿曙警告道,今天喝了不少酒,别惹我。

姜恒好笑,拉过他的手臂枕着,让他从身后抱着自己,蜷在被里睡了。

起来了。耿曙在姜恒耳畔说。

眼睛一闭一睁又是天亮,姜恒伸了个懒腰,连日疲乏渐消,年轻的干劲大抵很好,哪怕前一夜刚落水遇刺,狼狈不堪逃难般前来,一觉睡醒又是精神百倍。

耿曙已换上了宫中送来的郢服,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郢人送来的早饭,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示意姜恒起来换衣服。

起来,耿曙说,过年去了,过他们的年。

对啊!姜恒惊叹道,过年啦!又有年可以过了!

耿曙示意姜恒看看自己这一身,问:好看不?

耿曙那身郢服乃越锦所制,姜恒终于看见他穿故国之服了。

雍人尚军、代人尚商、梁人尚儒,郑人尚士,而越人尚游侠。天底下再没有像越人衣饰般适合耿曙的着装了,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穿越锦的,肩背宽阔平直,腰身挺拔,穿上雍人的铠甲略显笨重,而越人简单的武袍与文武袖正适合他。

深蓝色越服系右衽,领口处填了黑色的脖围,袖身绣有暗纹桃花,枝繁叶茂,左袖为文袖,衣身上的绣样展开半树繁花,右袖则是武袖系有三枚花骨朵形的红花袖扣,方便拔剑。背后有系剑鞘的带扣,腰前系一镶金缕的腰带。前襟至膝前,后襟至小腿处,现出漆黑的武靴,衬得腿长腰直。

太好看了!姜恒坐在榻上看了半晌,只觉心中荡漾,耿曙当真是美男子,不,就像华服下裹着的不世金玉,风度翩翩。

耿曙:?

耿曙又示意姜恒看房内的早食,显然很头疼,过来伺候姜恒梳洗。

姜恒与耿曙刚在北方过完一个年,来到南方,又要过第二个年了。一年能过两次年,总是好的。只是,这早饭就像昨夜的晚饭一般夸张。

那是什么?姜恒看了眼案上的书信。

项余着人送来的,耿曙说,衣服也是他为咱们准备的,邀请咱俩今天到他家去,带咱们在江州城中逛逛,去不去?

姜恒:当然去了!

这是姜恒数年来最为闲暇的时光了,毕竟当质子的生活,什么也做不了,顶多只能通过风羽与嵩县简单往来信件,再经过宋邹之手,将信送回北方落雁城。耿曙也不必参与没完没了的军事会议,不用为军中大小事务每天操心。

姜恒的活儿一夜间尽数解除,身上再没有任何负担,可以告个长时间的假期,与耿曙一同好好享受下。

耿曙却有点不大情愿,看姜恒也随之换上了一身浅蓝色越服,暗纹绣锦乃是湖纹与云样,犹如将南方的水汽集在一身,烟雨朦胧的,他心里实在是填满了说不出的喜欢。姜恒在雍时常着文士袍,正式场合穿一身官袍,书生气十足,现在一样换上了文武袖,颇有少年清秀侠客的一股英气,耿曙便也不掩饰自己,目不转睛地看他。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都很好,唯独耿曙半点不想去见项余,只希望与姜恒单独相处。毕竟有外人在时,他便不习惯多说话,而姜恒总要与旁人交谈,与他之间的话就随之变少了。

奈何姜恒兴致勃勃,耿曙也不拂他的兴致,便牵起他的手,把烈光剑负在背后,说:走罢。

我没有剑。姜恒说。

带什么剑?耿曙不以为然道,你天生就不用使剑,你们纵横之人,一张嘴可比千军万马厉害多了。

宫中早有马车来接,穿过江都的大街小巷,耿曙端坐车内,握着姜恒的手,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膝上,姜恒则倚在马车窗帘前朝外看。

桃花开了。耿曙很想姜恒多看看自己,早上起来时,姜恒睡眼惺忪时那眼神,让他受用得很,那短暂的时间里,姜恒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了,仿佛他成为了弟弟的整个世界。

姜恒回过头,朝耿曙说:对啊。

旋即他又朝外看去,郢地的桃花开得很早,还在立春前便已有不少骨朵开始绽放,为这个南方国家点缀出了几分春色。

你在看什么?耿曙坐不住,侧过去,自然而然地搂着他,一手稍稍发抖,心里有点紧张。

你看那些百姓。姜恒说,他的眼里,却更多的是在郢国这一最富饶国家中,生存的人。

江州以天干地支分环,十环围拱中央宫城,以地支命名。又分十二扇形天干坊。

今天马车途经东城,缘因立春庆典要提前封路,供王族检阅军队、接见百姓,车便绕了个弯路,经过寅丁坊。这是城中的贫民区,桃花树栽种到此地便戛然而止,满地泥水犹如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姜恒从房屋的间隙望过去,看见小巷里大多是衣不蔽体、只穿黄褐色长裤的中年男子,带着赤裸全身的小孩,在屋外用柴火烧煮一锅混合物,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这在落雁城里是前所未见的,耿曙搂着姜恒,手指在马车窗台上有节奏地敲了敲,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置评。

最后,他朝姜恒说:看见四国的弊病,回去治理国家时,便能少犯点错,挺好。

姜恒说:与郢王宫就像两个人间。早饭四十八样,午饭七十二样,晚饭一百零八样。散给民间,不知道能养活多少百姓了。

耿曙嗯了声,心道你不管到哪里,都不会闲着的。

不要骂他,耿曙想了想,又说,你是质子,不比在雍。

姜恒当然不会像对汁琮一样,朝熊耒直斥其非,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影响一下郢王,还是可以的。

马车绕过更多的贫民窟,这里的人们较之猪狗尚且不如,犹如王家豢养的牧畜,做着最低贱的活儿。他们没有田地,一家十余口人,挤在一个数个马厩大小拼起来的屋棚之中,透过顶寮能看见白茫茫的天空。男人去做拉纤、运石等力气活,女人则在家无所事事,抱着孩子在路边喂奶,望向马车时,看见衣着华贵的姜恒,眼里只有麻木。

赶车的是名年轻车夫,朝姜恒说道:姜大人觉得我们的国家怎么样?

你自己觉得呢?姜恒反问道。

车夫一笑,片刻后答道:我不好说,须得您说。

姜恒只能说:会好起来的。

车夫道:都说你们雍人要进关了,只怕好不起来。

姜恒想了想,正要开口时,车夫又道:不过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倒是万幸。

你读书吗?姜恒说。

不读,车夫说,没有机会认字,但上将军待我们是很好的。

看出来了。姜恒笑道,如果不是信任的人,也不会让他来接客人。

这么一对比,可见雍国有些地方也不错。耿曙向来是大雍军事体系忠诚的维护者,维护雍不意味着维护汁琮,在他眼里,哪怕许多人不能凭意志去选择自己该怎么活,但至少还能像个人一般活下去,只要适龄,能为国家贡献力气,就不至于饿死街头。

恋耽美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