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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斯——吕天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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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也不说话,在墙角一蜷就是一天,只有西利亚能让他产生一点身为活物的反应,比如说稍微挪挪步子去清洁身体,或是在嘴里咀嚼几下食物

高温将道文蒸得大汗淋漓,他倚靠的墙壁被汗水氤出了一个潮湿的人形。

得先洗个澡。

西利亚搀着道文起身,引他进公共盥洗室,锁好门,剥去衣物。

三个月来他们鲜少摄取有营养的食物,道文瘦得脱相,手肘与膝盖的骨节粗壮如树瘿,皮肤下半滴油水也无,肌肉块垒间凹陷出深长的线条。

他瘦得不难看,烛火笼罩下,那具身体有种油画的质感,一种病态美,就连左脸的烧伤都不过是画布破损的一角。他岔着腿,直挺挺地杵着地,金发厚密蓬乱,悬垂着,像匹消瘦而硬悍的种马。

西利亚备好擦澡水,也褪去衣物。他的背薄得像片刀刃,骨架伶仃,腰肢尤其细得惹人怜惜。

若将他每日搬运上百个来回的码头板条箱压在这两片肩上的话,这不比一小把柴薪结实的身子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折断。可他像只生命力惊人的羊羔,看似幼嫩软弱、逆来顺受,却无论如何磋磨都死不了。

西利亚用热水浸湿一块粗布,双手拿着,坐在矮凳上,为道文清洁身体。

他们不是天天有热水澡洗,对贫民而言那太奢侈了。

因此,西利亚得用力搓去道文身上几日积攒下的死皮与灰尘。

为方便施力,西利亚岔着一双白皙的细腿。因皮肤过度敏感,腕骨与指尖被热水烫得泛红,像冰雪中晕染开的茜草汁液。

也难怪小镇上的姑娘们热衷于逗弄西利亚,西利亚身上有一股与寻常俊秀少年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脱胎于稚纯中的欲色,比初雪与晨露洁净,却又比娼j更撩人绮思。

道文垂眼,灰蓝眼珠空洞地对准西利亚,一眨不眨,眼神赤裸,赤裸得像剥离了文明与伦理这层釉色后的陶胚。

不过道文脑袋被砸坏后就经常直勾勾地盯着一个点看个没完,这不稀奇,因此西利亚没觉得不妥,他草草把自己弄干净,举高水盆,将剩余的热水缓缓朝道文浇下。

洗完澡,西利亚半背半拽地把道文弄回隔板间,又去公共厨房准备食物。

碎米荠、欧芹与韭葱西利亚每天去码头扛完板条箱都会去城外搜罗这些野菜。他把它们弄碎,炖熟,再用餐刀锯下一片黑面包当盘子,将炖野菜盛进去,递到道文嘴边,耐心地哄:张嘴吃东西了

道文木然地张嘴、咀嚼。

少许涎水从他口角流出,西利亚用袖子为他揩去,直到道文不肯再吃了,西利亚才狼吞虎咽地将剩菜一扫而空。

这点儿东西根本不够吃,饥饿如腹中恶鬼般绞拧他的胃袋。由于没有陶艺师需要雇用杂工,西利亚已在码头做了三个月苦力,高强度的体力劳作使他每天都饿得发慌。他的肩膀被沉重的木板货箱硌得微微变形,肌肉酸痛、肿胀,右臂从上周开始难以屈伸,活动到某个角度时就会爆出一阵钻心的剧痛。

西利亚如羔羊般,逆来顺受地、安静地忍耐着疼痛与饥饿。

幸好,这样的苦日子可能就要过去了。

西利亚依偎着道文,絮絮地、语调快活地找话聊,试图唤醒道文的语言功能。

中午有一只海鸥叼走了工头的帽子,他追得险些摔断脖子,但大家都笑得东倒西歪

之前说会帮我找事做的丽莎大婶帮我联系到了好主顾,据说是一位高贵的绅士,他的画室需要杂工,丽莎大婶向管事的推荐了我,我明天就能去试工了,比在码头赚得多一些

道文充耳不闻。

说了一会儿,西利亚困意来袭。

他把道文塞进被窝,单臂环住他,哄几岁的小弟弟般,用秀颀的手一下下捋过道文嶙峋的脊骨,哼唱一首乡间小调。这是因为道文这三个月以来失眠严重,他有时会整宿整宿地不睡,漠然地凝视天花板。

在西利亚的哄睡攻势下,道文僵直的脊背逐渐软化,身躯如大猫般弓起,低下头。

(此处删除32字)

睡吧,好好睡一觉西利亚哄着,用手指梳理道文的金发,防止它们在潮湿状态下打结,等等,道文,道文?

(此处删除100字)

道文衔着粗布,牙关紧锁,下颌绷得削直,英俊脸孔透出痴呆者特有的顽固愚笨,他像是饿慌了,涎水横溢,有些沿唇角流淌,有些则被衔在齿缝间的粗布吸收。

或许他馋羊奶了,西利亚想。

西利亚买过几次羊奶,摊位就在市场街,他用一个寒碜的旧木杯去盛,端回来喂道文喝。这段时间码头活儿少,西利亚挤不出多余的铜板给道文买羊奶。

不能那样西利亚脸蛋羞红,动作小心翼翼,将褐色粗布一点点从道文齿缝中扯出。

道文淌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西利亚,他面无表情,可硬壳面具般的脸孔下却像有什么在蠢动。

西利亚无所觉察,他擦拭道文唇角的口水,细心检查起道文下唇的开裂黑面包和野菜缺乏营养,道文的嘴唇裂开了几道鲜艳的血口。

被津液浸透的粗布湿腻地糊着皮肤,很不舒服,可西利亚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等他去画室做杂工,就有多余的铜板给道文买有营养的食物了这个踏实的念头令西利亚很惬意,他琢磨着食物的事,一下下捋着道文的脊骨,哼着小调睡过去。

逼仄潮湿的角落,残破拼接的褥垫上,他们贫穷瘦削的肢体紧紧相拥,拼命勾缠,互相守住沦落为蛆虫前的最后一缕光。

第2章缪斯(二)

帷幔垂坠,彩绘玻璃半遮半掩,伯图斯子爵的画室浸泡在一泓蜜色的光中,活色生香。

西利亚神色惶急,银发汗湿,狼狈地粘在腮上。他像只淋雨的雏鸟,直往丽莎大婶身后钻。

我做不来夫人,我他嗫嚅着,双眼紧闭,您、您没说要做这个

他话音未落,画室里忽地爆出一蓬娇俏的嬉笑。

画架前是一片大理石台。

几条白腻ro感的小腿自台沿垂下,台面上,白绸凌乱堆叠,细滑得像是调羹搅出的牛乳纹理。

几个扯着白绸半遮半掩的美艳流莺窃笑着你推我搡,扭来扭去地破坏伯图斯子爵安排好的画面构图,翠青与湖蓝色的几双眼珠瞟向门口面红耳赤的西利亚,晶亮、邪气,像几条惑人的蛇妖。

画室四壁挂满伯图斯子爵的油画,靡丽、怪诞,穷尽手段地刺激官能伯图斯子爵醉心于描绘美人,无论男女,为满足这一癖好他从不吝惜花销。

站过来,管事的马上就来了!丽莎大婶用铁匠老婆特有的宽厚手掌死死钳住西利亚单薄的肩,粗声恶气道,别他妈像个小妞儿似的!

可是您说这儿招杂工西利亚被搡得直踉跄,狼狈地扯着领口。

当模特,画一次五枚金图尔苏你得分我一个,当然了那也还剩四个,够让你带着你弟弟从贫民窟搬出去了,剩下的还能请几次药剂师。丽莎大婶压低嗓门,拿捏出一丝阴险的亲热劲儿,杂工杂工一天才赚几个铜板,你不想给你弟弟治脑袋了?

西利亚习惯对外人说道文是他弟弟,这能省去反复说明情况的麻烦,况且,西利亚在心里确实是将道文当弟弟看待的。

西利亚绞着手指,唇瓣翕动,面色忽红忽白。

治。片刻后,他嗫嚅道。

如果那夜道文没冲进火场救他,那道文就不会受伤,更不会毁容。

与天资平平的西利亚不同,道文是个陶艺天才,老陶艺师年纪大了,干不了多少活,道文从十三岁开始就揽下了店里的主要活计,他做得又快又好,而西利亚负责打杂以及洗衣做饭。除去圣像、壁画边框、刻印十字架花纹的浮雕等主要货品外,道文还擅长制作少女陶偶。

自然,小镇里罕有主顾舍得掏钱买这些小女孩儿的玩具,道文只是用一些边角废料做着玩儿。可西利亚认为那些栩栩如生的少女人偶们皆透着一股曼妙的灵动感与勃发的生命力她们有着或柔润或玲珑的身段,以及肥鼓鼓的、可爱的小腿肚与藕臂,还有雪浪般松蓬蓬的裙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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