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苏试的声音似乎被满嘴的肉堵住了,埃里克感到很满意,听起来这肉很好吃。
他的视线又变得有点模糊了,说了会儿话让他感到疲惫,他说:
我再睡一会儿,你给我唱首歌吧。
苏试握着他的手,轻声给他唱圣歌。
好听。
埃里克微笑着睡着了,慢慢地,他的手指松开了苏试的手,仿佛他进入了沉眠,他的掌心逐渐变凉。
我生你的气不是因为那个,你不理解我,我以为你不关心我,但我现在知道错了,埃里克。
苏试逆光坐在晨光中,金发的光泽浅淡而柔软。他的面容沉浸在卧室狭隘的阴影中,肌肤是幽暗的苍白色,只一双眼睛满是闪亮的水光。
*
零星酒馆的昏光透过脏兮兮的亚麻布渗进黑夜,就像把一把黄豆洒进煤渣堆里。
由于纵酒带来的暴力,神庙发出了限制纵酒令,但酗酒的仍旧大有人在。尤其是大龄单身汉,常常聚在一起,在深夜的小酒馆里喝到醉醺醺。
尽管鹿昂的治安条例禁止在深夜开放酒馆,但许多小酒馆都没有遵守规则
恶棍!
笨蛋!
你不是男人!
哈,我又不玩男人,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男人。瘫靠在椅背上的青年,手中拎着一只酒杯,唇边恶劣地勾起一抹笑道,你那婊/子老婆最清楚我是不是男人。
他面前的另一个青年出离愤怒尽管他并没有老婆,但还是拔出腰间的短剑扑了上去:
啊啊啊啊!
椅子上的青年一脚踹在面前的橡木桌上,桌子掀飞旋扑上光棍青年,将其击飞几步,又砸翻在地。
大人!大人啊!
店主人扑到青年的脚下,抱住他的腿干嚎道,这张桌子从小就在我家店里长大,辛辛苦苦陪了我十年啦!十年啦!
昂列走进酒馆的时候,就看到吉尔斯正将手插进钱袋里,看也不看地抓了一把往外洒。
他眼角一跳,忍不住道:
莱斯少爷,您别撒币了!
嗯?
吉尔斯喝了口酒,把酒杯往空气里放。
正在捡钱的老板双目一瞪,一边的伙计立刻飞速搬来一张新桌子,赶在莱斯少爷松手前,把桌子搁到他手底下。
碰杯子就刚好落在了桌子上。
吉尔斯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一边转着杯子玩,一边看着昂列:
怎么了?你被偷了?
昂列叹了口气:我的少爷,我们现在有点缺钱。
缺钱?这个词儿吉尔斯听得稀奇,他抬了抬眉毛,好像是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般,眼神几乎是好奇地打量着昂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昂列坐到吉尔斯旁边,现在粮价飞涨,一个面包就得7个苏,我们带过来的钱快用光了。
这个世间居然还会缺钱?
吉尔斯摇了摇手指头,对自己的扈从道,昂列,既然你跟了我,就该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
吉尔斯勾勾手指,示意来人添酒。劣质葡萄酒被倒进陶杯中。
吉尔斯抬起杯子,灌了一口酒,才勾着唇笑道:
缺什么都不会缺钱。
*
一片木屑飞出去,苏试用小刀削完最后一根木刃。
他拉开衣襟,将削好的木刃插在事先缝好的环扣中。重新系好腰带之后,他又坐在后院的小凳上,重新打磨他仅有的那把切肉用的小匕首。
咻咻咻
磨刀石在夜色中发出单调的声响。
苏试将匕首对着月光,手指一点点抚摸过光滑的刀刃口,感受那锋利而流畅的质感。他将匕首插回挂在脖子上的木质刀鞘中。
他将头发拢到脑后绑住,又用事先编好的草绳套在头上,用来像发箍一样固定住头发。在用一块黑布蒙脸后,苏试拉起斗篷的黑帽,笼住头顶,而垂落的帽檐盖住了额头。
他变成了暗夜中的一抹影子。
当他掠过墙角的阴影,潜行的野猫都会为突然出现的气息而吓到炸毛。
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天,但已足以捡回在上个世界重复训练过的武术技巧。
唯一的缺憾是,这具身体比起米诺的来说,要差很多。很多招式,他尽管记得,也无法使出。
但在这个没有吸血鬼的世界,应该也够用了。
苏试在跑过一条暗巷后,飞身翻上一面石墙如同贴墙而飞的黑鸟,几个眨眼的瞬间,他便猫伏于屋檐之上。
鹿昂的大房,屋顶多铺有瓦片,但坡度十分和缓,约等于平的。
比起在迷乱的小巷和黑乎乎的死胡同里摸索,屋顶是最畅通无阻的道路。
苏试跑过屋脊,纵身一跃,如同飞跨一条深涧,当他蹲身的时候,便落在了另一座房子的屋顶。一条又一条或直或弯,或宽或窄的小巷被他抛在身后。
他逐渐接近城市中心,脚下的房屋变得更加宽阔,而且稳固,他的视野也变得更加开阔。不远处,塔楼上的火把熊熊燃烧,但在无尽的黑夜中仍显得无比孤独。
苏试站在高屋之上,他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博尔古宅邸。
在更远的地方,他还可以看到神庙的穹顶,就像一座高高的小山凌驾于众多的屋顶岛屿之上。
而在他眼前的集市广场上,流浪汉们躲在商贩留下来的货摊下,在这简陋的栖息之所度过他们的一夜。
一个巡逻卫兵试图穿过两排房屋间的小巷,一片乌云却遮蔽了最后一点月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来撞翻什么东西的声音,随即是卫兵的咒骂声,他不得不一边握紧腰间的短剑一边摸索前进。
夜风卷掠着苏试的黑袍一角,他拉了拉鼓噪的斗篷帽。
既然博尔古少爷可以为狗报仇,我为什么不能为我的哥哥报仇呢?
这样才公平。
埃里克
轻不可闻的声音和幽暗的身影一道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