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尔像是数落自家孩子一般,似是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东海事出蹊跷,灵鬼也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你们可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轻易动武啊。”
这件事无论如何,就理论上来说都算是华胥和番阳的私事,怎么着都轮不到大凌来插嘴,是“大事”还是“小事”,也由不得他来评说。只是大凌仗着这宗主国的身份,说教说得理所当然。
温德尔说这话的时候还不知是有意无意,加重了“小事”一词,那抖机灵的小向导给李崇文翻译的时候特地将温德尔说话的语气腔调学了个十成像。
华胥折了一名主将,还差点伤及太子,你居然说是“小事”?
虽然华胥确实暂时不想把这事闹大,刻意压制。“小事”这词若是华胥自己来说,那是人家保护自己家务事,别的人也能理解。可这话若是到了大凌嘴里就得换层皮,难免显得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
原本席间还有些使者会窃窃私语些什么,话及此处都不禁屏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地噤若寒蝉。
就连平日里一向八风不动的周子融都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倒是那李崇文,听完之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仍是一副波澜不惊地模样,两条浓黑的英雄眉十分乖顺地趴在他的眉骨上。他不疾不徐,甚至是有些漫不经心地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来端起面前的西式茶杯,像是品华胥苦茗一般浅啜了一口大凌那加了蜂蜜的红茶。
赤云更是跟没听见一样,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抬都不抬一下,嘴里依然慢慢吞吞嚼着什么,中途不经意打了一个压抑的哈欠,那微张的嘴里什么都没有——的确只是没牙而已。
可这话却把旁边那个小年轻给气得满脸通红,只是见赤云老爷子不开口,自己也只好憋着。
当事双方都不开口,一口暗箭喷了个空的温德尔却也不恼,仍不慌不张地道:“这事这么蹊跷,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前几天我们大凌天机阁的人告诉我,说是在南洋也找到了灵鬼……”
他一边说,各国的向导就在一边翻译,斯兰的使者在听到“南洋”的时候就从昏昏欲睡的浑噩状态中稍稍提了点儿神,没想到一认真听就是这种话,当即气得一拍桌子跳起来打断了温德尔的话;“大凌的国王!你什么意思?!”
斯兰向导看气氛不对,却还是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按原话翻译了回去。温德尔听完倒也无一愠色,继续款款说道;“斯兰的使者,请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正是因为这事情错综复杂,所以我才会倾尽全力为各位彻查,届时一定还番阳和贵国一个清白。”
说得好像番阳和斯兰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样,说得好像是华胥无理取闹,无病呻吟一样。
虽说赤云和李崇文仍旧一个装聋,一个作哑,颇有些八风不动之势。但温德尔越说那斯兰使者的脸色就越黑,好在和他一同前来的另一名斯兰副使一直死命拉着他,不然大家都怀疑这直眉愣眼的斯兰使者要扑过去砸温德尔一拳。
温德尔一看这人的脸色,就夸张地皱起了眉毛;“哎,你们看,我这就说错话了,怎么能这么说呢?是我的错。怎么能随意就把贵国和番阳混淆在一起呢,我这人说话真是太大意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可他话虽这么说,依然是笑着没有一丝愧疚的模样,那表情仿佛就在说:对啊,我就是在搅屎,你能把我怎么样。
“无论怎么样,这件事我一定会帮各位查清楚的,到时候还请斯兰的兄弟们好好接待接待我们的天机阁了。”温德尔甚是悠哉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那斯兰的使者几乎就要扑过去咬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