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道长毕竟是个正牌的道士,一眼扫过就看出了这些桃树的布局暗合五行八卦,非常有道家的味道,他一开始的那点失望立刻就消散了,还颇感兴趣地跟黄药师讨论了起来。
黄药师显然很少遇到能看穿自己精妙布局的人,当下大有得遇知己的感觉,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直到抵达桃树林中的宅邸也没有停下。
蓉儿小团子一边牵着爹爹一边牵着自己的好朋友,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依然很快活,看到树上停着一只小鸟都能高兴半天,十分懂得自娱自乐。现在看到已经到家了,团子就一副十分好客的样子,对着自己的好朋友长明亲亲热热地说:长明,蓉儿让爹爹去做好吃的给你吃!
黄药师哭笑不得,姬道长笑眯眯地摸摸团子头上的小包包,太好啦,谢谢蓉儿!不过我现在还不饿,咱们等晚上好吗?我想先去看看蓉儿的娘亲在哪里。
团子眼睛一亮:那你跟蓉儿来,蓉儿知道娘亲在哪里!爹爹经常带蓉儿去的!
长明,不先进去稍做休息吗?黄药师虽然也很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的妻子,但是客人来了都没让喝杯茶就让人家忙活起来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姬道长摆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我并不累的,蓉儿快带我去吧。
蓉儿就高高兴兴地牵着他走了,黄药师只好跟上。
黄药师给他的妻子冯蘅建了很庞大的墓室,打开青石大门后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走进这条甬道的时候前,姬长明就已经感觉到了淡淡的阴气,他叹了口气,摘下自己脖子上的一枚玉佩给蓉儿带上之后才牵着她走进去,同时还一边问黄药师:药师,方才蓉儿说你经常带她来,是有多经常?
黄药师知道他要问什么,你放心,我虽不懂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但也知道墓室中阴凉,孩童不宜经常进来,对身体不好。蓉儿现在还小,我每次带她来大多都只在外面的,只有每年阿蘅的忌日才会带她进来。
姬长明赞许地点头:这就对了,墓中有阴气,年纪小的孩子沾上很容易染病的。不过你倒是没问题,毕竟血气足阳气也旺盛,一般情况下只要晒晒太阳就好,之后我再给你做个避阴气的佩饰就更没问题了。你平日祭祀嫂夫人的频率如何?
黄药师细想了一下频率,大致猜出了他的意思,每日都会上香,更换供品。
这很好,姬长明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已经感觉到嫂夫人就在前方了,这些年嫂夫人能一直停留在世上,除了因为心中有执念之外,还要归功于你的祭祀,常常有香火供奉,她便能一直保持清醒,既不会成为厉鬼也不会像别的滞留人世的鬼魂那般慢慢消散。
黄药师听闻自己以往所作所为竟然对亡妻有帮助,也很是欣慰。
蓉儿,我再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姬长明停下了脚步,对着团子温柔微笑,让你见到娘亲好吗?
团子高兴地蹦了一下:好!以前爹爹说娘亲在里面睡觉,等蓉儿长大了,娘亲就醒了,长明你要叫醒娘亲吗?
对呀,姬长明从包裹里拿出了一盏小号的引魂灯点上递给她,看,我厉害吧?来,里面有些黑,提上这盏小灯笼就能照见蓉儿的娘亲了。
蓉儿非常有使命感地攥住了灯笼杆,一脸严肃点头。
黄药师深吸一口气,走在前面推开了存放棺椁的那间墓室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墓室里跟外面的甬道一样,都点着长明灯,通风很好。里面布置得华丽又不失雅致,巨大的棺椁前摆着冯蘅的牌位,牌位前摆着香炉和供品,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姬长明已经看见了坐在棺椁上正拿着一本书望向门口的女鬼,显然在他们进来之前,她正在看书。
随着蓉儿手中引魂灯的光芒照耀,黄药师和蓉儿也看见了坐在棺椁上的女鬼,黄药师激动地大步走了过去,喉中哽了良久,才问道:阿蘅,这些年你可还好?
冯蘅惊得睁大了眼睛:药师,你能看见我了?她抛下手中的书跳下棺椁,扑进了黄药师的怀中,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黄药师焦急地回头看姬长明。
药师不必担心,待到我布下阵法,数月到一年之内,嫂夫人便能凝成实体了,姬道长微笑着,拍拍蓉儿的小肩膀,蓉儿,快去跟娘亲打招呼呀。
小团子提着灯笼哒哒哒跑过去,脆生生地叫:娘亲!
冯蘅眼泪立刻就下来了,黄药师也眼眶微红。这一家人亲热了好一番,黄药师才想起来给冯蘅解释目前的状况,离岛之前我曾对你说要去找那位能通鬼神的姬道长,没想到才出岛就在舟山遇到了,就是这位。
姬长明上前行礼:姬长明见过嫂夫人
娘亲,长明是蓉儿的好朋友!蓉儿小团子迫不及待地插话进来给娘亲介绍,长明对蓉儿可好可好了!
姬道长非常配合地点头:没错!
冯蘅噗一声笑了出来。
接下来姬道长就把自己要做的事给黄药师夫妇解释了一遍,就是用阵法聚集阴气滋养嫂夫人的魂魄,同时用道门养鬼之术,在药师和嫂夫人之间建立起联系,不过这要等到晚上了。现在我要先观察一下这墓室的布置和周围的地形,我们先出去吧。
他从包裹里拿出一把伞交给冯蘅,解释了一下用法,冯蘅惊喜地谢过之后,终于能与家人一起走出墓室了。
当天晚上,姬道长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为了哄自己小小的好朋友开心,还插了几个气场给她看新鲜。
接下来的好些天里,他就一头扎进了黄药师的书房,除了每天陪蓉儿玩一玩之外,几乎都不想出来了。当然,给虚竹写信的事他还是记得的。现在小和尚和玄慈方丈已经快要抵达西夏的都城了,沿途也打听到了叶二娘的不少事情,小和尚的回信中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同时也很痛苦迷茫。他觉得他母亲犯下的罪孽实在太多,只怕他和玄慈方丈用尽一生都无法帮她赎完罪了。他每每想到有那么多家庭因为他母亲而遭受丧子之痛,心中就会涌起浓浓的罪恶感,偏偏他又是个孝顺孩子,他母亲还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和资格来指责她。
小和尚现在明显已经有了自我厌弃的倾向,姬长明实在很为他担心,也颇为揪心,然而除了安慰,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写信给花满楼和陆小凤,让他们也劝虚竹想开一些。
但是几天之后,他终于着急起来,因为虚竹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