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被他翻得皱巴巴四处起角,边缘还有些被雨晕湿的痕迹,许琛扯着纸角拉平了些,才开始读明天要走的台词戏份。
雨戏提前了,之前的拍摄日程则按顺序顺延,依旧是定北候兄弟二人和男主李渊启在演武场的对峙戏,只不过那时候的李渊璟已然心性微变,尽管面上依旧一副兄友弟恭的和善模样,却是三两句不动声色地挑起了李渊睿和李渊启关于凌昭的矛盾,同李渊启过起招式来亦是毫不留情......
季斐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许琛靠在床头翻剧本的画面。宽大的T恤领口有些松松垮垮,脖子连着锁骨一片白皙,壁灯的暖光从头顶投下,他嘴巴一张一合地正在读台词。
是与无数次梦境重合的场景。
他闭了闭眼睛,低呼了一口气。
洗好了?许琛听见声音,也没抬头,还在剧本上写一些批注。
嗯。还在看剧本么?季斐垂眸转开视线,掀开被子坐了进去。酒店的单人床甚至比福利院的那张还要小一些,大腿无意中蹭过大腿,两个人都身体都在瞬间紧绷了。
许琛余光瞥了一眼也靠在床头设定闹钟的季斐,看见他被蒸腾得有些发红的皮肤,闻到他身上未散沐浴露香气,感觉到微潮湿的水汽,喉结忍不住上下滚了一下。
他觉得好像必须还是要说点什么。
你知道我明天要拍什么戏么?许琛最后憋出个十分不靠谱的问题。
季斐摁灭屏幕把手机放在双头柜上,啪得一声,像敲在许琛的心上,他握笔的手一紧。
不知道。耳边的声音很低,是什么?
呃....其实也蛮简单的,就是随便说两句话,再打来打去........许琛越说声音越没什么底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挑这么无趣的话题,说完这个接下来要说什么,不如直接关灯睡觉算了。
又要拍打戏么?出乎他意料的是,季斐找了个奇怪的关注点,把这个话题接过去了。
许琛:对啊小将军呗,能文能武。
季斐眉头紧蹙:你已经磕磕碰碰了不少伤,又淋了雨,明天能吃得消么?
要不要考虑一下替身?
没关系。许琛摆了摆手:拍戏不就是这样,坐办公室也能磕着碰着呢,小问题而已。
再说了.....我不是科班出身,多拍拍才能找准人物感觉。
季斐的视线落在许琛手中的剧本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荧光标记和笔记,对台词的理解,对人物性格的注释,甚至有些地方还圈出来划了重点,一根箭头拉出来写着可以和导演讨论讨论修改意见。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坚定又执着呢,始终活得像天边的星光,通透又闪亮。
季斐抿了抿嘴,这一瞬间,他很想按着许琛的肩膀告诉对方,他早就做好了他来博华的所有准备,他可以让他红,可以给他最好的资源,可以给他最想要的剧本,他不需要在雨天这么狼狈,连个能替他打伞的助理都没有。
可是他又不敢贸然唐突,他了解许琛的性格,更深知演员对许琛的意义,追梦路上最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施舍。
于是季斐说:你下午问得那个问题,现在我还有回答的机会么?
许琛一愣,霎时间脑中警铃大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洗完澡的原因,季斐此时的声音也像是晕在水里,很轻很温柔。
那个啊.....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其实我就是随便问的.......
那我能回答一次么?你随便听听。
.......这个,也行啊。
许琛觉得他好像丧失了言语能力,又紧张又期待盯着剧本上的一行字,不敢偏头。
他感觉到季斐微微靠过来,被子下的手碰到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接触的地方瞬间就发了麻。
大概是.....季斐顿了顿,语气中有浅淡的笑意,特别好的人。
许琛在脑中想象过无数种可能的回答,正正经经的点评或是平平淡淡的肯定,甚至也有可能是不走心的场面话,各种各样,却唯独没想过会如此直白又简单,特别好三个字就像一朵巨大的浪头打来,一瞬间无法动弹,理智全失。
他掉进了一片名叫季斐的汪洋大海里。
........
凌晨三点,整间屋子里一团漆黑,屋外有淅沥的雨声。
黑暗可以放大人的感官,也滋生着情绪的生长。许琛罕见地失眠了。
他偏了偏头,可以看见季斐侧脸凌厉的线条,从眉骨到鼻尖再到嘴唇,很性感的流畅,他只敢看一眼就飞快地收回视线,翻身冲着墙。
他必须要直面自己最近这种上头的情绪了,这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自我可控的范围。
上一次出现这种胸腔里的慌乱心跳,意识到事情是真的不对劲的时候,还是在高三那年。
那次运动会上。
他担心季斐跑不了1500米,特地买了水在场边等他。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季斐往常不显露山水,但在体育方面上同样优秀得可怕。
穿着黑白的运动套装,枪响之后就像一阵疾速的风,小腿肌肉绷起,额发飞扬,将身后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一圈又一圈,始终是遥遥领先的那个。
冲过终点线之后,惯性太大,季斐没能直接停下来,而是撞进了站在终点线等他的许琛身上,手搭在他脖子上,不均匀地低声喘气。
那是种很信赖的姿势,分明没说一句话,许琛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砰砰直跳起来。
燥热未退的秋天,他的手臂抵着季斐的手臂,体温毫无顾忌地传递攀升,像是星点火光落进了荒原,引起了某种未知的欲望。
他在这一刻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没有什么冲动会是全然无缘无故的,有什么东西早就超越了学长对学弟的关照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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