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夜没睡,眼眶都青了,眼珠子里泛着了青蓝,无数小人在里面跳起了舞,怪不得……我说呢……这些年来一切隐瞒都真相大白了,她全明白了,一定是这样,付青云出轨,养小的,一个还不够,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清江区医院的这个肯定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一年十二万啊!
渣男,狗东西。
什么父女。
亲生的。
看见柜台上那一行金漆描绘的行行,她简直心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我呸啊。
把帐本往怀里一揣,她大衣都没穿,出了门,就往外走。
二月,t市的冬天还没离去,刚下完雪,空气都是冰凉的,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幽幽一簇火燃在了胸里,冒着,燃着,烧着,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和平时的样子不大像了,微微下垂的眼睛吊成了一双凤眼,两条眉毛立起来,嘴抿成了一条线,仿佛有一条绳子把她往上提,往上提着,稍微有一点火花她就能变成了一根烟花爆炸了……
清江区医院大,建在了市区边缘,坐车是要一个多小时的,往里去是越发的大,病区繁复,她走走停停,左看右看的。
幸好是有电话,她一路问去,竟然是寻到了康复区里面。
可依然是大,大的离谱,,一间,又一间的,大屋子,小屋子,单人间,二人间,三人间,到处都是人,要找谁呢,她又说不清楚。仿佛是为了保护他那些私生子们,付青云竟然是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写。
是病人吗?所以要花那么多钱?
医生?
护士?
工作人员?
林林总总,人来人往,到底是谁?
要找谁出这口气?
站在了病房区里,行行又有些茫然了。
可怜她一条咸鱼佛系生涯那么多年,头一次爆发,竟然是连个目标都找不着了。
“都快半年没有人来看过去了……”忽然,行行仿佛是听见有人说着什么,就从楼道里走过去了, “没人盯着,护工也不好好干,全靠着咱医院里的人给搭把手,这样下去哪行……”
旁边一个小护士叹了口气:“哎呀,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想的,长得这么帅,就扔在这儿不管了……”
“这个还不说了……”那个大一点的护士压低了声音,“都欠了一个多月的费了,院长都急了,联系了他们家好多次,电话都没人接,还亏着护工费是一次交了一年的,不然连个护理的人都没有了……”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呀……”
“谁知道啊……”
半年,欠费,断了联系,咦……行行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来了,这可不正是她那个死爹病逝的那段时间吗?所以……果然是个病人么……她眼神微转,跟上了那两个小护士,也没追过去问些什么,只跟紧了听她们,听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要不,我伺候他吧……”
“醒醒吧你……”另外一个人笑,“就会发花痴,那可是植物人……”
“植物人怎么了,话还少呢,省得心烦呢……”
“你傻呀……”那个人爬在那小护士耳边说了些什么,小护士一下子急了,啪啪打了她两下。
先前那个人也不躲,就是笑。
小护士却幽幽叹了口气:“真可怜啊,长成这样 ,哪怕是个残废呢,恐怕也的是人追着嫁……”
两个人说着,一面走,就越来越静了。
病房一开始是一片哭鬼狼嚎,康复的痛苦,煎熬,可是,那也是一种生命力。
可再往里走,就静下来了,偶尔才能听见两声□□,轻不可闻的,可因为静,就在楼道里掀起了一阵阵的回音。
走着走着,连□□的声音都没有了。
楼道里寂静如死,呼吸仿佛都成了一种奢侈。
两个小护士的鞋子平,而轻的,依然是在楼道里掀起里啪啪啪的一片轻响,行行跟紧了他们,脚步放得极轻,看她们渐渐也不说了,不笑了,屏息凝神,在一间屋前停下来,推开门,走进付出了。
行行心都要跳出来了,砰砰,砰砰的……
会是他吗?
她不敢肯定,只顺了她们的脚步往前走着,一步,两步,终于,在那间病房门前停下来了。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被钉住了。
钉住了,一步也走不动了。
门是半窗形的,透明,可以清楚的看见了病房里的情形,白,当然都是白,到处都是白的,墙壁,床单,地板,所以,乍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几乎是发现不了那个人的……
他躺着,盖着被单,脸也是白的,与这白色一并同化了似的。
仿佛他就是那些白色里的一部分。
护士说他长得那么帅是不对的。
他不是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