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名誉。
丢了生意。
最后, 把自己那条命也丢掉了。
明家父母大获全胜,扬眉吐气, 却似乎把那个 “听了别人的话和他们做对”的儿子彻底遗忘了。
第一年, 文镜心还在想, 他们是气不过吧。
第二年他就有些诧异了,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在气?
第三年。
第四年.
一直到了如今, 终于, 文镜心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
他们不是气不过, 他们只是……不想来。
“他们……”行行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真就一次没来过?”
“来是来过的……”文镜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第一年的时候,和付教练闹得不可开交, 他们为了拿诊断证明, 那可是往医院跑了好几次。”
行行简直匪夷所思:“这真是亲生的?”
“可是……”她还是想不通, “明家也算是家大业大的人家了, 一个远东堂, 何至于就让他们翻脸不认人了?”
“表面看起来, 是远东堂做出了成绩,明非凡眼红了, 可往深处说呢,一向娇惯的弟弟在全国羽毛球大赛上频频露脸,那时候,还可以说, 不过就是一个体育明星而已,结果他连做生意都这么出色,让大公子的脸往哪摆,他可是老大,长子,他的名字可是叫明非凡啊,家里这一切都是他的,必须是他的,怎么可以是别人做出来的呢……”
“兄弟相争很常见,可父母……”
“父母的心态那就更常见了,在他们眼里,明家一切都是他们的,什么远东堂,秦声苑,什么大儿子,小儿子的,都得听他们的,想给谁,就给谁,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一句话而已,一个做儿子的,有什么资格和父母争呢?”
行行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啊。”
是卡尔荣格说过吧,当爱支配了一切,权利就不存在了。
可当权利主宰了一切,爱就不存在了。
家里最小的那孩子往往是处在食物链最底层的,看上去吃喝玩东一样不少,甚至是被各种娇宠的幻觉所包围着,可一旦有什么利益上的纠纷,那种层层压迫的权利的力量就会向他们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这时候他们惊讶,诧异,唯独却不明白。
明明平时娇儿爱儿的叫着,怎么一遇到事情人人都变了脸。
他们不知道,家里的球球毛毛蛋蛋平时也一样是倍受宠爱的。
“不过……”文镜心把眼镜往上托了一托,掩盖了那一点不可告人的笑意,“明非凡就算抢过了远东堂,如今的经营状况也是一团槽。”
行行毫不意外。
为了那一点儿小心思动摇商业根本的人,又怎么可能像明远东那样,为了远东堂鞠躬尽瘁沤心沥血。
他抢,只不过是为了不让明远东有。
至于抢过来以后的事情他连想都没去想吧。
“可笑的是,自从明哥出了事,明家的生意也处处碰壁,远东堂因为是在明非凡名下,虽然经营不善,可到底也没受到什么牵连……”
行行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明白文镜心说这么多的意思了:“你是说……明家……说不定会儿来找他?”
文镜心微笑。
“他……会回去吗?”
就算是文镜心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一家人,一家子的事,是最无解的,说是恨,可也有爱,说是抛弃是他,可到底是养大了他。
只有付教练会说,你的就是你的,用不着别人施舍。
可是,在中国人眼里,你的他的,分不清的,最怕的就这种家庭里的纠纷,亲情恩亲感情利益纠缠到了一处,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感情,你跟他讲感情,他又跟你讲金钱,反来复去,总是他们,他们,他们是最有理的,谁叫他们生来就是父母,是兄长……
恐怕连旁人都会说,跟你自己的爹妈计较什么呢。
行行不觉微侧了脸去看他,他探了一条腿,靠在了栏杆上,正俯下了身去弯下了腰,医生说卧床这么多年的人恢复起来是很艰难的,可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他就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太骄傲的一个人。
行行简直不能想当初他是怎么面对父母兄长的掠夺的。
也许,对他家里人来说,那场车祸才来得正好吧。
纠纷解决了,麻烦的源头躺在了床上,他所创造的利润全部都被瓜分了,那记载了他无限荣光的远东堂被他的兄长改成了秦声苑,而他父母更是,一眼都没来看过他,在陷入昏迷之前,他发给母亲的那条短信,始终孤零零的躺在了他手机里。
一直到他醒过来。
机型都老了。
微信都换代了。
那条短信始终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行行心里面不禁一阵酸楚。付教练再混账,到底也在那无人问津的吧台里留下了一丝丝温情,而付妈妈对她那简直予舍予求,无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