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忙你的。
陶时延的头像就在上面飘着,帮陆行止导航完,程奚发出视频邀请。
微信有个特点,等待接通的界面上会显示出对方头像。陆行止无意中瞥到,以为程奚手机黑屏了,随即反应过来,对方的头像就是纯黑色的。
而这个头像,他下午已经见过一次,当时小奚就和他通着视频。
陆行止不是八卦的性格,此时也忍不住好奇:你每天做什么都要和他报备吗,他是你经纪人?
报备?
程奚一噎,刚想解释,耳机那端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是我。程奚耳朵麻了下。
嗯,听出来了,陶时延问,你在回家路上么。
想起陆行止说的报备,程奚忍不住哼道,你管我在哪......你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干嘛要和你报备。
小朋友语气劲劲儿的,但说话声音很小,不像是生气,反倒有些嗔怪的感觉。
陶时延忍不住轻笑了声。
我今天上午和林导在茶馆见面聊剧本,下午到晚上一直在工作室,现在刚从工作室出来,准备回家。
顿了顿,陶时延补充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吃了什么,我可以让营养师给你发食谱。如果你想知道我的行程,金坤那里有通告单,我让他给你传一份报备。
......
谁稀罕报备,跟他有什么关系。
程奚搓搓耳朵:我在去吃夜宵的路上。
夜宵?陶时延皱眉,自己么。
和陆哥,你下午应该见过。
陆哥......果然是跟很重要的人三更半夜谈心去了。
陶时延脸沉下来,语气如常:小心别被拍到。
不会的,我有分寸。
那不说了,你去吧。
好,程奚松了口气,拜拜。
陶时延却没挂电话,少点东西吧,称呼呢?
陆行止就在旁边,程奚不想跟姓陶的多争论,拜拜,延哥。
不对,不是这个。
......拜拜,哥哥。
陶时延终于满意:嗯,挂了。
自从上次在露台叫了几十句哥哥,程奚脸皮便进行了究极进化,并不觉得有多难为情。
陆行止瞥了他一眼,神色莫名。
程奚选的这家日料在开发区,老板他认识,可以从后门进餐厅,所以真的没被拍到。
他们简单聊了聊各自的近况,程奚的生活很单调,练习、工作、练习、工作,唱歌跳舞充斥着他的生活。
陆行止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学霸,导师对他的课业很满意,这次能回国跟知名导演进组实践,就是导师和陆家共同推动的结果。
席间,陆行止说自己跟组的导演姓林。
姓陶的似乎也见过一个林导来着,看来想成功有条捷径把自己的姓改成林。
.
回家时间比预想的稍微早一些,洗漱完,程奚竟然在凌晨一点多睡着了。
而且做了一个梦,不是噩梦。
他久违地梦到了和小哥哥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刚被卖进山里,买他的人家对他不错,可总是让他叫爸爸妈妈。他不肯叫,借着出去玩的借口,趁他们不注意逃了两次。
结果自然被抓了回来。
村里老人说:城里的孩子就是主意多,多打几顿再关一阵子,打到他们不敢跑就好了。
听老人的话,程奚被丢进了小黑屋。
因为没有母亲,袁姨心疼他,照顾他照顾的极好,娇养到指甲在皮肤上轻轻一划就出一道红印子。乐高积木的零件不小心掉到床上,他隔着三层被褥都能感觉出来。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受得住小黑屋恶劣的环境,从那时起,他身上永远带着蚊虫叮咬的伤,腰和屁股时常被硬板床硌的青一块紫一块。最主要的是没人陪他,能够与外界联通的渠道,只有墙上碗口大的一个窗户。
晴天的时候,他坐在窗下晒太阳;雨天的时候,他也坐在窗下,感受着雨丝打在身上冰凉的感觉。
能让他确认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村里的大人嘱咐过孩子们不要理他,所以他很久很久说不上一句话。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一个比他大很多、个子高很多的少年从窗前经过。
少年穿的很干净,走路时腰背挺得很直,风吹来甚至能闻见清新的皂香。那个年纪的孩子对美丑没有概念,可他清楚地知道,少年是好看的。
所以当少年不闪不避的往前走、眼见着要撞树时,他忍不住提醒:前面有树,撞到头会痛。
少年后背僵了下,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结果自然是Duang~
第二次少年记住了树的位置,但前一天晚上下过雨,隔几步便有水坑。
程奚提醒:步子大一点,跳!
少年犹豫片刻,仍没听他的话,只听哗啦一声,少年的鞋子立刻湿透了。
第三次是个晴天,天空万里无云,少年在他窗前停顿片刻,迟疑的问:我可以继续走吗?
程奚刚被打过,嗓子哑的厉害:你爱继续不继续,我才不要管你。
少年怔了几秒,转过身,试探着向他的方向走。走到窗前,程奚发现少年眼睛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怪不得会撞树、踩水坑,原来他看不见。
手在墙上摸索了很久,少年终于找到小窗,低声道:你在这儿么?
程奚鼻音浓重:不在。
我听见了。
我说我不在,程奚嘴一瘪,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我不想在!
被他激烈的态度惊到,少年沉默了几分钟,才有下一步动作。
他将手伸进窗子,白色衬衫与黑漆漆的墙壁形成了可笑的对比。他先摸到了程奚的小手,以及手中已经皱皱巴巴的纸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