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开凿需要一些时间,挖掘机器人疯狂工作着,连操作机器人的工程队都惊呆了:这么大?!
得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把原本的山道挖掉,将这么一大块矿石严丝合缝地填进去啊!
不可能没人发现,工程队长点燃一支烟,冲苏星沂说,苏少,这么一大块石头就算有机器人也很难运进来的。
苏星沂面色一沉。
他沉默片刻,招来一个警卫:去找景区管理区要最近一个月里这条山道附近的监控出来。
是。警卫转身离开,沿着山道向下。
苏星沂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怎么,苏少有别的想法?工程队长笑了笑。
我怀疑监控拿回来什么都查不到。苏星沂抽回视线,一抬下颚,呵,先挖吧。
燃起的火不多时就被扑灭,完成了任务的人们陆续收队。
半小时后,留到最后的工程队也将矿石整个挖了出来,厚约半米,重量不可考。苏星沂协调好人员,请工程队把矿石直接拉去生命科学实验室,这才启程去医院。
他到的时候,姜芷彤还在抢救,季眠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垂着头。
他的外伤都包扎过了,就是身上一如不久前狼狈,似乎完全没有试图清洁一番。苏星沂走过去,揉了下季眠的脑袋,坐到他对面。
季眠茫然抬头,看见是他,又把头垂了下去。
走廊里安静无声,直到跟警卫处交接完毕的孟杰跑过来探望搭档,才有些零碎的脚步声。
然而孟杰并没有靠近他刚走到走廊入口,看见苏星沂和季眠对坐,脚步连忙一转,接着往楼上走了。
季眠像是这时候才回神,低声说:你任务结束了?
没。
?季眠茫然道,那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你的留言,预知到你有危险,算着提前量特地回来救你苏星沂在季眠越变越奇怪的目光中挑了下眉,你信不信?
季眠摇摇头。
所以我当然是为了任务回来的。苏星沂深吸口气,我们的人在17星上寻找智慧生命的痕迹,无意中遇见了一支三人送货小队,坐飞船来了地球。他们的飞船就是堆破铜烂铁,本身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他们似乎有一种能干扰我方电子追踪的技术。
季眠恍然:你是说之前那个总也找不到的IP地址
对,同源的技术。苏星沂说,所以回地球的时候,我们暂时失去了那三个人的踪迹,不过正好看见你给我的留言,我就来了。
季眠想了想,将意识连进终端里,找到一段极短的影像传给苏星沂:这是我当时拍下来的,那个人左臂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文身,当时那个地方的战甲被师姐打碎了一块,刚好露出一截胳膊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用。
苏星沂有些意外。
另外,他应该是个Beta。季眠低声说,我我好像对信息素很敏感,他的身上没有信息素。
信息总是有用的,即便现在没用,未来也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派上用场。苏星沂勾了下唇,你做得很好,多谢。
季眠把头垂得更低,一下一下抠起了手。
我明明糟糕透了半晌,他才重新开口,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上山,那颗飞弹没射出来,师姐不用为了救我而现身,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实际上,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当时姜芷彤没有终端没有抑制剂,又在矿石的影响下起了反应,如果季眠不出现,她不一定能支撑多久。
那个人明显在追踪她,以她那种狼狈的状态,怕是逃不出景区范围。
可理智知道这些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会忍不住自责。医院的门墙和巨大玻璃隔开了抢救的动静,那里面窗帘紧闭,季眠只能坐在这里难过地等待着一个不知道好坏的结果。
不要因为敌人太强去设想如果,对方的武力配备的确出乎我们的意料。苏星沂说,你给我和孟杰留了言,终端的定位信号一直开着,治安管理厅一查就能查到,我还听他们说,你沿途洒了荧光粉,踪迹一直没断哪里做的不好?
通讯没断,就能被人找到。
学生是无法在非上课时段弄到热武器的,姜芷彤那把能量枪,和苏星沂的能量枪一样属于特权,但同时必须遵守武器管制条例。季眠虽然没有武器,但他带了根防身电棍,必要时可以当甩棍用。
如果敌人来自地球的话,季眠带的东西足够他解决常规的问题,但可惜,敌人的火力配备远超预期。
不过事实上,苏星沂也很好奇对方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大剌剌地带进来的。
但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倒确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季眠抬眼看着他,下唇死死地咬着,像是在尽力忍耐着情绪。
苏星沂一怔,才问道:既然你都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离开学校前为什么不找警卫处?
我我唯一的线索就是孟师兄和姜师姐关联的小程序。季眠吸了下鼻子,声音带着哑,一没有线索,二没有证据,三不是Alpha,警卫处的人怎么会听我的呢?
事实上,直到追到山脚下,他才感觉到应该往山上走。
当时孟杰的判断并非没有道理,但一个人想要做到大隐隐于市,首先要对城市有所了解。但季眠依稀想起,苏星沂曾和他提过,上次那个案子的幕后黑手或许是来自17星的智慧生命。
在看到矿石以前,他并没有证据将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只能靠直觉判断,对方不太可能潜藏在人多眼杂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在古华夏人纯朴的观念里,坏事就应该躲到深山老林里悄悄做的缘故吧。
苏星沂认真地问:我要听实话你是不是对警卫处不太信任?
季眠倏地抬眼。
苏星沂笑了:果然。
上、上次,出了内鬼。季眠犹豫着解释,我我对警卫处又不熟悉,不知道谁可信谁不可信,所以
他和苏星沂、姜芷彤他们都不一样。
警卫处是个很特别的机构,刚开始季眠觉得它就是个学校保卫处,后来发现,实际上警卫处可以视为二十一世纪时的XX公安局S大分局,虽然仅限于校内的范围,但执法权是一样的,必要时还可以代替治安管理厅对学校周边的案情进行处理。
里面的警卫不少都是工作了很多年的,在社会上有名有姓,那些来自圆桌议会家庭的人自有一套辨认自己人的方法,虽然不一定能猜到每个内鬼的名字,但至少会有一两个可托付的熟人。
可是季眠呢?
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谁也不熟,谁都不认识。
苏星沂长臂一伸,手在他沮丧的头顶揉了揉,低声说:下次可以找我。这次你知道给我留言,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是师姐季眠用力掐着手心。
他用掌心尖锐的疼痛对抗着泪意,抽抽噎噎地说:其实那个炮口是对准我们两人的,如果是我的话,当时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怎么躲开,而不是回身推开另一个人,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救我刚刚医生说她情况不乐观,可能救不回来我
才说了两句话,眼睛里便渗出了泪花,季眠迅速咬住下唇,一吸鼻子。
我其实可能不太明白战友的含义,我生活的年代是个和平年代,偶尔发生局部战争,也都离我的生活很远。
他把姜芷彤当成朋友,所以在听说她失踪以后会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寻找她,但他从来也没想过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也因此,在姜芷彤不顾自己的安危扑过来的时候,他会如此震动。
理解战友这个词语的意思,和把战友二字刻进本能里,是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