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洗手间的灯亮着,里面还有放水的声音。
他敲敲门,祁曜,你好了吗?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回复,许觅又问了一遍。
祁曜,我进去了?
试了试,门没有反锁,许觅担心他出事。
看到的场景让他惊愕地睁大了眼,脑子来不及思考就上前去扶他。
祁曜手肘撑着马桶边缘,跌坐在地板上,轮椅向前翻了过去,砸在他腿上,花洒被触开,他浑身都被浇得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头皮上,脸色惨白。
走过去才发现,那水是凉的,冰凉冰凉的。秋夜本就寒凉,他不知道被浇撒了多久。
愧疚一点点浮上心头,喉间干涩,声音沙哑的:祁曜,你想上洗手间怎么不喊我?说着关掉花洒,就把他扶起来。
阿曜!
祁爷爷手杖在地上重重点了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祁曜冷得瑟缩着,这下脸更白了。
谁也没想到祁爷爷会突然出现。
许觅忙用干毛巾给祁曜擦头发,抵着墙壁,吃力地撑着他的身体。
爷爷
祁曜声音低低的,透着虚弱。
看着他瘦弱的姿态,和无力地垂着的双腿,祁爷爷闭了闭眼,对着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
那些人帮忙把祁曜扶出了浴室,许觅则连忙去更衣室取干净的衣服和毯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觅只把他上衣换了,再用厚毛毯把他包住。
喝点热水。
给他怀里塞了个热水袋,又把保温杯给他。
缓和了些,祁曜看向爷爷,扯出一个笑:爷爷,您怎么过来了?今天不是生日宴吗?
祁爷爷肃着脸,眼神沉痛。如果不是好友说漏了嘴,他还被蒙在鼓里。
因为祁斯铭和孟婉茹的遮掩,知道祁曜出车祸的人不多,但是也不是没人知道。他双腿残疾的事,祁焕的那圈酒肉朋友更是都亲眼看了。
走漏风声是迟早的事,祁斯铭本来都打算过段时间,祁曜身体养好点就告诉祁爷爷了。谁知,寿宴出了变故。人家要说,他也堵不住人家的嘴。
阿曜,你怎么就不和爷爷说呢!都多久的事了。
来之前,祁爷爷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对着祁斯铭发了好大一通火,寿宴草草收场。
爸,我们都是担心您的身体,本来想等阿曜好些了和你说。
祁斯铭解释,他脸上带着些焦躁。
没和你说话!祁爷爷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祁曜。
祁曜默了默,爷爷,我没什么问题,您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边连个专门照顾的人都没有。祁爷爷抚着胸口大喘着气,你知道刚刚看到你我想什么吗,我的阿曜,怎么能遭遇这个!
这件事,查清楚了吗?祁爷爷冷冷地看祁斯铭,别和我扯什么意外,我不信。
孟婉茹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眸闪了闪,神色还算镇定。
爸,真的是意外。祁斯铭无奈道,阿曜喜欢玩赛车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东西多危险,去的还不是专门的场地。事后检查过了,那车没问题。
车在哪?再检查一次。
祁爷爷眼眸微眯。
警方交还后送去回收了,被撞得不成样子,回头你们看到了再伤心。祁斯铭停了下,检查报告是警方给的,您不相信可以去问。
哼,阿曜这样子,你就扔他一个人在这?
祁爷爷冷哼一声,表面上放过了事故调查的话题。
爸,这您可就冤枉斯铭了,之前一直是住在南山的,是阿曜自己要求换到这里。
孟婉茹柔声道。
祁爷爷冷冷扫她一眼,没理她,阿曜,跟爷爷回家,看谁敢忽视你!
咱们自己找医生,不用别人好心。
祁爷爷冷声道。
爷爷,不了,我住在这里更自在。
祁曜脸色好了很多,声音也不那么虚了。
祁爷爷叹了口气,冷冷的视线扫过祁斯铭和孟婉茹,说到:你想住这里可以,我给你找护工,不许拒绝。
想了想,说:就让楚齐来吧。
楚齐是祁爷爷最信任的老管家的孙子,也是看着长大的,信得过。
祁曜点点头,爷爷,挺晚了,您回去休息吧。
嗯。
突然注意到他旁边的许觅,祁爷爷眼眸微眯,问:这个就是你的,男朋友?
祁曜点头:一直是他在照顾我。
祁爷爷好,我是许觅。
许觅腼腆地笑了笑。
嗯。
祁爷爷略打量了下许觅,面上波澜不惊,不冷不淡地应了声。
他们一行人离开后,许觅去浴室放热水。
你先洗个澡吧,等会儿喝点姜茶。
把他的湿衣服捡起来,扔到脏衣篓,趁着放水的时间,去厨房翻出姜茶包,给他泡好。
姜茶喝下去,从小腹开始就暖了,祁曜看着他: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许觅不解,今天的事吗?他全程在场,有什么好问的。
祁曜抿着唇,眼神复杂地看他。
水应该好了,进去吧。
许觅浑然不觉,说着把他弄到轮椅上。
一如往常的耐心细致,又好像有什么变了,祁曜心里很不得劲。
祁家,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脸色都很不好,沉默着,还是沉默。
最终,祁斯铭开口:忙了一天了,都累了,去睡吧。
他起身上楼。
精心为寿宴准备的着装还没脱下,祁焕看着那浓郁的深蓝,嫌弃又烦躁。
那深蓝像黏在了皮肤上,要渗进去,让人抗拒、恶心。
孟婉茹也是精心装扮的样子,今天她的儿子堂堂正正地作为祁家的孙子出场,而她是他的母亲。
现在全被破坏了。注视倒是有,只是那眼睛里是嘲讽,是奚落,是看不起。
所有的盘算落空,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祁曜那残疾的双腿。
妈,我先上去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一身换下来,只要看着它,就能想到羞辱。
嗯。
孟婉茹无力地靠坐着,浓浓的疲倦感让她什么也不想想了。
起身走了几步,祁焕回头看了眼,说:妈,我明白你说的了。身侧的拳头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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