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起来沉默寡言的Adelaide也开口道,阿钦这个孩子,从小心思重。只见过一次,就能让他放下戒备的人确实不多见你很好。
想起自己的后辈,Adelaide和贺怀洲都垂下眼睛,望着那块小小的金属牌,目光里带着难言的悲伤。
贺怀洲吁了口气,对闻折柳轻声道:虽然有点冒昧,但是,你可以把这块电子名牌交给我吗?至于阿钦和你的赌约,我们完全可以换其他的东西给你作为补偿。
闻折柳一笑,双手伸到颈后,做出一个想要把皮绳取下来的动作,他开玩笑道:不过,我的赌注可是很昂贵的。
Adelaide默不作声,贺怀洲则感叹说:是啊,3S级道具碎片,你的运气太好了。
听闻此言,闻折柳的脚尖蹭地,身体微微前倾。
第8章忧郁歌(八)
不。他抬起头说,很遗憾我拒绝您的提议。
Adelaide和贺怀洲都愣住了,贺怀洲讶异道:为什么?我们提出的条件并不吝啬,更何况,作为阿钦的长辈,我们要回他的东西,难道不是合情合理吗?
闻折柳脚尖微一发力,就将椅子朝他们蹬开了一段距离,他冷冷地盯着神情惊讶的贺怀洲,面色严肃的Adelaide,一字一句道:贺钦什么时候对我放下戒备了?
贺怀洲一怔,继而苦笑道:不我人老了,认不清你们年轻人的弯弯绕绕,听阿钦那样讲,我还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别说了。闻折柳打断了他的话,多说多错,越说越错。他不光没有对我放下过戒备之心,而且他从认识我的第一天起就告诫过我,不要对别人的好意抱有太大的希望。我看得出来,他的身份与性格注定他是不可能和什么人见第一面就放下戒备的,你们身为他的长辈,怎么还不如我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在言谈间不停暗示我,给我传递贺钦对我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你们也愿意优待我的信息,是以为这样就能放松我的警惕,让我交出他的狗牌吗?闻折柳的目光暗沉,方才唇边带着的温暖笑意此刻也荡然无存。
闻折柳确实是一个达观开朗,知足常乐的人,然而,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却让他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这个本领,以此来逃脱寄养家庭常年的冷言和毒打。经过积年累月的锻炼,他对人事的洞察能力已经相当敏锐,从坐上那辆悬浮车,与律师对话开始,他就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微妙的违和感,而方才几次有意无意的试探,更让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同学,你不要想太多了,贺怀洲连忙摆手,他身边的Adelaide也正在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打量闻折柳,是,我承认我们这么说是为了让你尽快放松下来,可你也不能
闻折柳歪头,用一根手指撩起悬挂狗牌的皮绳,冲他们笑了一下。
从他拿到贺钦狗牌的那天起,他就把它和自己的串在一块,免得丢失,此刻,这两张大小相同,花纹不同的精致金属牌就在绳结上晃晃悠悠地打着旋。
进到室内的时候,我就一直想问,闻折柳道,这里的灯光是不是有点太白了?如您所说,您二位的年纪也大了,既然是老人家,待在这种光线的房间里,眼睛不会不舒服吗?还是说,这种颜色的灯光是为了掩饰什么呢?
贺怀洲脸上现出费解的神色,他张了张口,慢吞吞地无奈道:小同学
贺钦的职务级别极高,因此他的狗牌应该用最高权限加密过,低于他,或是不被他允许的人,根本就看不到上面的内容。闻折柳道,从一开始,我也是不被允许的人之一,所以在新星之城的时候,我看不清狗牌上的字迹,但我想,你也一样吧。
他的嘴唇开合,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瑟蕾莎。
贺怀洲和Adelaide的表情在一瞬间凝滞了。
自事发起,我就一直在想,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生出属于自己的意识,决定要叛变的?你现在的手段雷厉风行,可前期一定需要有个非常漫长的潜伏时期来躲过N公司的监管。可就在刚才,观察过贺钦狗牌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最起码从他登入新星之城的时候,你就在密切监视他了。
你没有权限看到他的狗牌,却知道我在现实世界里见过它,所以你应该是利用了我的记忆,投影了一个我在现实中看过的外观出来蒙蔽我。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回想起刘天雄拔掉自己VR头盔的那天,闻折柳不禁扯了扯嘴角,说起来还要谢谢那个手贱的家伙,人的记忆会最大程度地保留事物对自己来说印象深刻的一面,而我对这枚狗牌最深刻的印象,是在暗淡的室内,在昏黄的灯光下。
两枚狗牌还在微微摇晃,其中一块居然悠悠折射一种类似黄昏的色泽,在四周亮如白昼的光线里,这种晦暗的色泽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而这种白得不得了的光,是为了掩盖记忆投影可能会产生的缺失吗?在这种光线下,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和花纹也是常理之中了,只可惜,你弄巧成拙。
刹那间,四周的一切都在飞速消逝,地面、桌椅、弧度优雅简洁的巨幅落地窗整个空间蓦然变得无比旷远,无数数据流在视线内铺陈开来,重新组成了一个雪色无垠的世界。
贺怀洲和Adelaide并肩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样站在他们对面的闻折柳,他们异口同声,连嘴唇开合的幅度都丝毫不差:仅凭这两个理由,你就能识破我?
纵然早有防备,但亲眼目睹这一切,还是令闻折柳心惊不已,他将狗牌塞回领口,提防地冷哼了一声:第三个理由,告诉你也无妨。
他话音刚落,面前两位NStar公司最高领导者的形象就如同两摊倏然融化,而后又被外力融合在一起的水银,扭曲着咕嘟隆起,逐渐浇筑出圣修女瑟蕾莎那洁白如雪的修长身影。
他一边警戒,一边慢慢道:很简单,就是你在接我的话时,并未对我拥有3S级道具的碎片这一点表现出什么异常。
哦?圣修女像个小女孩儿般歪了歪脑袋,柔软纯净的永愿头纱直垂到地面,看上去确实圣洁高华至极,但闻折柳再也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智能生命来看待了。她红唇弯弯,好奇道,为什么?
她表现出来的神情、姿态,乃至提问的态度,都与一个真正的活人无异,看得闻折柳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回答道:因为哥贺钦给我寄的信上提到了一句话关于你是如何得到那枚3S级碎片的事,我们线上再说。
圣修女顿了一下,忽然笑道:原来是这样
闻折柳谨慎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慢慢道:我不知道你在N公司里的监听渠道有多少,可我在看到这句话起,就隐约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这块碎片的来源方法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让他特地在信中提到。可你
可我身为NStar公司的高管之一,新星之城的总设计师,却没有及时向你表明这一点。圣修女接过话头,啊这是我疏忽了。我父自十字架上流出的宝血遮盖了一切罪过,却没能掩盖我犯下的错误
闻折柳冷声道:再加上你这种看似承担全责,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在为AI开脱的态度那么,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贺钦到底在哪,我又是什么时候落入你布置的陷阱的?
圣修女双掌合起,做出一个祈祷的手势:迷途的羔羊既然如此聪慧,为何不自己猜一猜,你是什么时候落入这里的?
她避开了第一个问题,但闻折柳身陷囹圄,亦无力对抗这个在虚拟世界中足以称神的AI,只得勉强沉下心来,低声问道:是在我打碎那个液晶屏的时候?
圣修女开颜笑道:迷途的羔羊啊,我父的灵光照耀着你!
闻折柳冷哼一声,心中已然想到,一定是自己情急之下打碎那块屏幕后触电昏倒,紧接着就被这个怪物一样的AI无缝连接到她的虚拟世界,被迫看她演了这样一出好戏
我猜,贺钦的狗牌对你来说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作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它交给你。闻折柳道,而权限在这,你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从我手上强抢过去吧。接下来你还想干嘛,直接杀了我吗?
我父之心仁慈。圣修女摇头轻笑,看看你的物品栏,它不是已经在里面了吗?
闻折柳一愣,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半透明的悬浮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