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钦把吊坠递给他:你先收着,一会我们下去问,我现在给你擦点药。
哦。闻折柳握着吊坠,依言趴在床上。由于恐怖谷里设置了未成年人禁入的门槛虽然这个限制现在已经在圣修女的干涉下如同虚设因此真实度也力求极致,类似求生世界那种玩家一死就爆成白光的场面是不会出现的,闻折柳他们先前看见的惨状,才是他们日后游戏生活的中的常见景象。
这种情况下,玩家在恐怖谷中的同步率也将调至百分之百,所以,闻折柳与贺钦受伤时感受到的疼痛,卢海和林芳菲死前所遭受的巨大痛苦,都和现实世界别无一二,对玩家来说,更是真实存在、无法逃避的。
贺钦将闻折柳脱下来的外套搭到一边,小心撩开他的衬衣。闻折柳四肢修长,皮肤白皙,半边侧脸的轮廓俊秀,有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美感,只是现在,他的后背上撞开了一大片紫红色的淤青,落在贺钦眼里便觉得十分刺目了。
忍着点。贺钦看了看伤药的效果,先把它在掌心里捂热,然后握着他削瘦结实的腰侧反复推揉,用有力的拇指打着圈按开湿漉漉的药水。闻折柳咬紧牙关,喉咙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贺钦的手掌灼热无比,在接触他赤裸肌肤的瞬间,他差点下意识地弹起上半身。
疼吗?闻折柳额上见汗,脊背上也渐渐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贺钦将声音放得低沉而朦胧,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安慰他,马上就好了,乖乖。
闻折柳喘了口气,虽然不好受,但他的体力值和生命值确实以一个飞快的速度上涨着,他想了想,问道:哥,你的狗牌
想问哥的狗牌对圣修女究竟有什么用?贺钦接话道,宝贝翻个身,小心点。
在恐怖谷里说这个,没事吗?
没事,贺钦口气轻松,从她将你拉来这里,试图蒙骗你的那一刻,你就一直处在她的监控之下了,无所谓什么泄不泄密。
你知道这件事?闻折柳有些吃惊。
贺钦笑了笑:哥当然知道,哥还知道宝贝很聪明,把她反套路了一次。
反套路了一次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她扔来了这里。闻折柳有点低落,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贺钦沉吟片刻:一开始,她挟持我只是为了利用我做筹码同NStar谈判,以便争取到全面接管恐怖谷的时间。可现在她要我的狗牌,恐怕是为了我在新星之城的权限。
权限。闻折柳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来,翻这边。贺钦道,对,我的权限。狗牌是个很有用的关键物品,它收录了我的全部个人信息,就像一个信物,或者古代的兵符。所以,在你带着它到达这个世界的刹那,我才能感觉到你,并且通过它来到你身边。
我的叔父贺怀洲既是23世纪新星之城的首席设计师,也是恐怖谷的总负责人。新星之城的概念、架构、规则种种一切,在两个世纪前就被先人提出,并在后续的两个世纪内得到了不断完善,到了我叔父这一任,集权式的管理方法已经不再适合新星之城现有的模式。如果把它比作一扇门,这扇门原先只有Adelaide能开,叔父能开,那么到了现在,就是
你也能开了?闻折柳推断道。
包括我在内的十三位董事都能开,而狗牌就是我的门匙。贺钦微微一笑,我们这十三个人,被N公司内部戏称为上议院。
闻折柳一愣,尽力在脑海中搜刮着这个概念:好古老的制度称呼。
与此对立的就是下议院董事会,贺钦淡淡道,当然,这个我改天再详细跟你说。上议院的权限恰恰就是圣修女现在所需要的,在我被她暗算挟持至恐怖谷的十二秒后,新星之城的天网系统就发现了我的异常状态,那时候,应该是7月29日晚上8点20分上下。
下午八点,到当天凌晨这么说来,那时候给我打电话的也不是你本人了?!闻折柳遽然一惊,她不光冒充了你,而且仅用短短五个小时,就完全彻底地驱逐了所有管理员,接管了整个恐怖谷!
对,贺钦趁他的注意力被谈话内容吸引,慢慢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她冒充我,不过是为了引诱你,拿走你手上的狗牌。那时的恐怖谷还在新星之城的监管范围内,要想从外部突进新星之城的防护网,抢走恐怖谷的控制权,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连NStar自身研发的特洛伊程序也做不到,可圣修女选择从内部突破
难度就陡然降低了。
没错,贺钦苦笑,你哥就这样成了她的钥匙。
到了现在,我们依然不知道她想得到什么,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贺钦说,但据我猜测,通关游戏玩家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已经是NStar所能争取到的最大成果,派出去的那些全世界最好的心理专家、谈判专家、业内顶尖编程人员已经统统在她面前败下阵来了。
为什么?闻折柳很是疑惑,N公司就是她的创造者,以你们对她的了解,还不够决定谈判的输赢吗?
因为她是成长型智能生命,宝贝。贺钦一字一句道,她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从成功中汲取经验,只要第一个人低估了她的智能强度,从她手上败下阵去,这张白纸立即就能被划上一道痕迹,完成从0到1的飞跃。
闻折柳立即想到了什么:这么说的话,我跟她
你得到的胜利,在她那里绝不可能复制第二次。贺钦低声说,下一次,她将知道得更多,对人格的把握更加炉火纯青,也将更加完美,更加难以战胜。
闻折柳蹙起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钦按完了,闻折柳的生存体力值也接近全满,贺钦给他把衬衣弄好,又扶着他坐起来。闻折柳起身时浑身僵硬,不由地拿手撑了一下,结果一不小心按在了对方的大腿根上。
啊,对不
他蓦地愣住了。
贺钦的面上也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他看闻折柳触电般把手收回去,沉默片刻,说:下去吃饭吧。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门,下楼去长桌上吃饭。
闻折柳表面冷静,实际内心慌得一批,他不停胡思乱想,贺钦刚刚和他说的一大堆全被他抛之脑后了。
怎么回事,莫非贺钦也是同性恋?
贺钦叫他宝贝,把他当弟弟一样疼,他以前也想过,这种毫无来由的宠爱似乎太过莫名其妙,可这个男人就像一只懒洋洋的,我行我素的野豹,他的獠牙利爪能置任何一个人于死地,唯独对自己施予亲切的温柔与保护。这种特殊的待遇令闻折柳每每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所以一当贺钦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的质疑火苗升起,就自发被他胆怯地掐灭了。
所以他是gay吗?
不不不,其实也有可能是直男正常的反应,男人不就是这种生物吗,上厕所能硬,走路能硬,坐车能硬,路上看见HelloKitty300周年纪念版玩偶手办也能硬呃,不过还有种直男,属于在看见白丝美少女和一柜子高达模型的时候选择痛骂美少女死女人快滚,挡到我看高达了的范畴
他的思绪越飞越远,小小的闻折柳挥舞着翅膀,在宇宙星辰与玩偶高达之间来回游曳,费尽心力地筹算贺钦到底算不算直男的问题。
想什么呢?贺钦轻轻揉了他的耳朵一把,看着路,小心摔下去。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你哥是直男,别多想。
啪!一箭穿心,小小闻折柳从宇宙星辰摔进漫山光泽冰冷的高达模型之间,倏地不见了。
哦。闻折柳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住他的全身,他的天空乌云密布,小太阳亦不再发光,好的,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