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贺钦的手指轻触到他的脸颊,迟疑了一下,然后温柔地覆上他的眼睛,也覆上了那些泪水。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是哥不好,哥不该跟你发火,对不起。
一片朦胧的黑暗中,闻折柳只能看见从指缝中被放进来的几缕金色的灯光,随后,贺钦的好像凑上来做了什么,那些光芒消失了刹那,又一一重现。
闻折柳迷惘地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算接受,也不算拒绝啊,是了,他说过他是直男,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了。他现在一定很震惊,然后又不好意思再伤自己的心,所以只得避而不谈
不远处,基本看完全程的杜子君和谢源源站在原地,弱智.jpg。
姐,咋整啊,谢源源呆滞地说,我们我们是不是回避一下
你再叫我姐,我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杜子君呆滞地说,这他妈明显闹矛盾了,怎么回避?
啊,谢源源继续呆滞,不是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吗,我觉得我们还是
你是真的弱智了吧?杜子君继续呆滞,你看这俩人现在发展出夫妻关系了吗?
谢源源:哦,好像还没有。
杜子君:弱智,快滚。
贺钦松开捂住闻折柳眼睛的手,转身看向两个人。
谢源源,他低声道,麻烦你领他回去,顺便和那些人报一声平安,好吗?
谢源源浑身一激灵,急忙答应:哦哦,好的!
哎。杜子君罕见的叹了口气,走吧,厨房有酒,我猜你是想和我喝点?
谢源源轻轻揪住闻折柳的袖子,将神色木然的少年往楼下带,贺钦稍微侧过身体,几乎是背对着他,他们就像两颗看似会有交集,实际却与对方失之交臂的行星,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躺在房间的床上,闻折柳身体蜷缩,睁着双眼,沉默地看向窗外漆黑无光的天空。
小时候的无数个夜晚,他都是以这个姿势睡在阁楼的床上,然后看着窗外的星空发呆的。
真是不可思议,像他这样从小待在寄宿家庭,承受了多年不公正的冷遇乃至暴力的孩子来说,本该养成一个狂暴叛逆,或是阴郁懦弱的性格,但他却奇迹般地长成了小太阳般温暖心软的人。心态使然,他不奢求有很多朋友,但愿意与他相处的人却很多,从小到大的老师也对他施予很多帮助。关于这个问题,他也仔细想过,总觉得归根结底,还是他原生家庭的力量在一直影响着他吧。
他的母亲柳怀梦实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父亲闻殊也风度翩翩,是个永远没有忧愁和烦恼的乐天派。
闻折柳的名字是父亲给他取的,在陌生人面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闻折柳的得到第一次的评价永远有你的名字真好听,是出自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吗?这句话,但当他大一点,就明白父亲在其中暗藏的小小心机了。
闻折柳。
他们彼此相爱,是人人称羡的一对璧人。
有时候,闻折柳也会想,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自己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在那样的家庭下长大,他一定能学会如何爱人,学会如何被人爱,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像现在这样,飞蛾扑火一样地,可悲可怜地期盼着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要做个善良的人,无论如何,做的事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心。父亲一边笑,一边将手中的糖果摊开给闻折柳。
知足常乐,对自己现在拥有的心怀感激,失去的也不必追寻。母亲摸摸他的头,笑容温柔,以后你就知道啦,失去才是人生的常态呀。
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在从这两句话中汲取力量。他让自己不断地温暖别人,他见不得别人受苦,见不得那些为生活和爱而不得逼出的眼泪,他尽力去帮助别人,因为他一直在想,如果我面临这样的困境如果在我被刘氏夫妇抢夺财产,被我名义上的家人恶言嘲讽的时候,有人能这么帮我就好了。
古代的教会有种东西,叫做赎罪券。教皇宣称,购买了赎罪券的人能从功德库中获取恩功,为以后犯下的罪过免除罪恶,这本来是一个为了捞钱而设立的荒唐说法,可闻折柳觉得,他过去十几年所做的一切,都在为自己换取这张莫须有的赎罪券。
现在呢?他想,这张虚空中的赎罪券,可以为他赎回他一直所期盼渴望的爱吗?
另一边,贺钦和杜子君坐在房间的露台上。
你说,如果他知道我骗了他,他会怎么想?贺钦喉结滚动,将一口廉价的红酒咽进肚子。
苦的。
第40章午夜欢乐秀(十五)
那要看是什么程度的欺骗了。杜子君沉吟了一下,也喝了口酒,好悬没控制住自己尝到酒味时的表情,如果是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言,那当然没关系,如果玩得大了只怕就不行了。
贺钦提起酒瓶,看着里面摇曳不定的酒液,唇角微挑,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苦笑。
话说回来,更让我奇怪的一点就是,你俩居然还没成?夜风拂乱杜子君的黑发,他将酒瓶子放下,十足嫌弃地往旁边推了推,什么情况?不喜欢就不要逗人家小朋友了,情债可比走火的枪还麻烦,你不会不清楚这点吧。
他贺钦似乎不嫌酒中蒸馏出的廉价苦涩,又喝了一口,他很好,又暖和、又亮堂、又聪明,就像
像个太阳,是吧?杜子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傻乎乎的小子,我看这种人最能吸引老变态的注意。
贺钦没有说话,杜子君抬头看着天顶上半颗星子都没有的黑沉广幕,挖苦道:听你这个语气,也是深陷情网难以自拔了,那又怎么不肯接受人家的告白?
你好像很好奇。贺钦淡淡道,不是自诩比钢筋还直吗,怎么还对两个男人的情感生活好奇起来了?
杜子君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亏你好意思说?天天跟在小朋友后头跑,把人圈得死紧,跟头护食的狼一样。我就算把眼睛戳瞎也能听见你俩腻腻歪歪的声音,我还不如早点适应!
贺钦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这个时候,他很想抽根烟,但又觉得烟味会熏到他和闻折柳的客房里去,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语气平稳地说:我的状况就这样了,权限尽失,连狗牌也没办法装备,圣修女时刻等着他死,好得到狗牌钥匙,完全接管我在新星之城的地位。我逃出来一两次只能算我幸运,这次过去,我还是会瞬间被传送回圣修女创造的里世界。
要我答应他,行啊,完全没问题啊。我现在可以下楼把他摇醒,告诉他你永远是我最宝贝的人,然后再把他亲得喘不过气来,就像我一直想做的那样。可是答应完之后呢?我们很快就会分开,并且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彼此因为我可以肯定,我连续两次脱离圣修女的掌控,这已经大大激怒了她。按照她自负高傲的性格,一定不会再给我第三次机会。
贺钦低声说:一个充满离别和心碎风险的未来这不是我现在应该给他的。
杜子君目瞪口呆地听着,过了好久,他才惊魂未定地抖了抖身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喃喃说:情圣啊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