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还要纠结?闻折柳望着他,眼神干净通透,你的想法,已经与故事中的圣子不谋而合了,一个罪不至死的女子,那些男人有什么资格用酷刑结束她的性命呢?
修士忽然语塞:可是按照这个道理
他就是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吧,闻折柳一摊双手,说不定是他自己有自己的事要忙,懒得跟那些野蛮人多纠缠,所以编出这么个极端的理由来保住女人的命,完全不用想这么多。
看男人蔚蓝的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的惊讶,他接着道:何况,你们天
话一出口,闻折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心说好险,差点就把你们天主教这句脱口而出了,遂急忙改正:我是说,大家信奉的道理本来就是人人生来带有原罪,虽然诞生的洗礼可以洗去这罪,但洗不去罪遗留的痕迹。要是仔细算,哪怕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也不能说他是完全无罪的,但我们都知道,一个婴儿和一个杀人犯比较起来,谁是更无辜的一方。
追求极致的纯粹,本身就是虚妄和不实的幻想。闻折柳摇摇头,东方有句老话,叫月盈则缺,讲即便是天上悬挂的月亮,也会在圆到极致的下一刻产生缺憾,更别说人间的种种道理了,你要挑刺,无论如何也能从里面找出不对付的毛病来,为什么要拿这个来困扰自己?
男人不说话了。
其实闻折柳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对于一个从小信教的修士来说,宗教信仰已经塑造了他的语言、思维方式,以及最基础的三观,一切针对世界的看法和外物的解读都逃不开它的影响和映射。闻折柳本身就是局外人,当然讲道理讲得轻轻松松,全不费工夫。
男人出了口气:我原本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低声说:我原本认为,这个故事里的妓女,就是我们所有人,怀揣着生来与后天的罪业,无人有资格惩罚世人的罪,但世人也要时刻准备着被未知的祸端裁决
他摇了摇头:是我想错了。
闻折柳本来想问问他关于圣修女的事情,就见他将那个十字架取下来,放在书页之上。
这个给你。修士微微一笑,神爱世人,必定也爱你的聪明与智慧。
啊?闻折柳猝不及防,等等,这应该是你很珍惜的东西,不用给我的!
时间到了,修士说,再会,我的朋友。
闻折柳来不及再说什么,耳边便是嗡地一声,登时整个身体朝后仰倒,咣当一下巨响,跌在了一把木椅上。
他撞得屁股生疼,下意识抬眼环顾一圈,才发现面前坐着其他三个人。
怎么样了?贺钦急忙上来查看,没伤着吧?
闻折柳懵了,他糊里糊涂地坐起来,看见整个空间宛如一间会议室,四把椅子围绕着中央的圆桌:咋咋回事?
我们刚一走出去,你就不见了。杜子君说,接着,我们被传送到这里,然后系统才说游戏开始,让剩下的玩家耐心等待。
谢源源接着道:我们已经等了三十多分钟了!
【提示:距离下一位玩家被传送的时间,还剩下10分钟。】
听到系统的声响,闻折柳方才恍然道:这是接龙的游戏方式?!
看起来是这样的,贺钦紧紧盯着他,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闻折柳赶忙坐起来,摇了摇头:整个副本里就我一个人,目前还没受到什么攻击,但是接下来的人就不一定了。
怎么说?杜子君追问。
游戏的模式设置成这样,很明显,除了考验队友之间的默契程度,还考验了玩家提炼关键信息的能力,假如不能在十分钟之内准确描述出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又有什么关键点是需要剩下的人注意的,这种破解模式很有可能造成连环翻车的惨案。
我到达副本的时间是早晨,地点是他自己的房间,除了我之外,我还看见了疑似圣修女情人的角色。时间地点和人物,闻折柳交待得十分利索。
谢源源吃了一惊:圣修女的情人?你这么早就看见他了!
他人看上去很好,还送了我一个吊坠,闻折柳亮出那个绑缚裸女的十字架,不管怎么说,我好像是解开了他的一个心结,如果你们看见一个黑头发,蓝眼睛的男人,可以友善一些对他。
其它方面呢?贺钦问,有没有发现什么?
闻折柳咽了咽喉咙,马不停蹄地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了。首先,我对死者信徒的身份存疑,喝酒、弄脏圣经、用圣母像打靶子取乐,我还在门口发现了一把开过锋的斧头,即便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这种言行也太失礼了;其次,远离镜面、玻璃,或者一切会反光的东西,里面一定有蹊跷。
谢源源沉思道:哦哦明白了,所以接下来的重点就是要追查死者的真正身份,以及躲避镜子里的鬼的袭击?
差不多,闻折柳望着手中的吊坠,尤其是,里面只有你扮演的死者这一个人,难免要到处走来走去,注意安全。
谢源源道: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闻折柳手中的热量猝然一空,贺钦立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唉!闻折柳叫唤了半截,系统的提示音才慢悠悠地响起。
【提示:开始传送第二位玩家。】
等到贺钦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他已经坐在了餐厅里。人声鼎沸,几个男人围在一处举杯大笑,桌上撂着一头被撕得乱七八糟的烤羊,油脂和骨头扔得到处都是。
他尝试着仔细倾听这群人说话的声音,但他只能听见模糊不清的,近乎嚎叫一般的笑声,所有人说话的嗓音都像是被刻意处理过了,除了无序的嘈杂,什么都没有。
他和他们就像是分隔在两个世界的人,贺钦于是转而观察这些男人的穿着和外貌。
包括他在内,诺大的餐堂只坐了九个人,与登记册上的人数恰好吻合,最中央坐着一个笑得格外开怀的男人,瘦瘦高高,精神头十足,眼睛下头留了一道未愈的伤疤,正和其他人一块说着什么。
所有人持杯的手上都留着位置相同的老茧,贺钦只是看了一眼,便打算起身,去外头找点别的线索。
这不是很好解开的谜题么,他自言自语道,同时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上的星戒,有什么理由要花三个小时?
餐堂门外就立着一面石碑,上面刻着一些关于圣训的箴言,午后热烈的阳光下,石碑的表面分外光滑,几乎可以作为一面镜子,照出人的衣冠。
镜子。
贺钦心头一动,他缓步走过去,站在石碑面前,他的身形不甚清晰,身后却一清二楚地映进了手舞足蹈,举杯欢庆的众人。
这到底是
贺钦望着平面上的倒影,眼睫忽地一抖,不足二十米的距离,背后餐堂的角落中蓦然出现了一个身穿修女黑袍的影子!
它站在那里,拉长扭曲的脸孔苍白无比,连带着深陷的眼眶也像是两团形态不定的墨,宛如一条细细长长的海藻,于阴影的海里无声飘动,冷冷注视着所有人的动作。
第203章修女(十三)
这是什么,是鬼灵吗?贺钦从石碑的反光中与它对视,说是鬼魂,它的体型又太瘦弱贫瘠,活像是一绺从夹缝中挤出来的影子,被空气过滤成了半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