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下贱的婢子,还不认罪么?遣手女官嘴唇磨动,用古奥的语言斥骂她的无耻,居然敢将你的脏手伸到太夫的东西上!
红天神伏在地上,浑身的骨骼犹如碾碎般剧痛。
她快要死了,因为一时的贪念,一时的野心,她就要被面前的鬼处死了,她费力地吐出一口血,只是瞪着遣手女官。
可是那又如何?红天神的喉头滚动着血痰,令她原本妩媚的声音犹如兽咆,我是鬼鬼的欲望永不熄灭,也不消减!我想这样做,于是就这样做了我不后悔,也不认罪!
遣手女官震惊地看着她,太过大逆不道,反而令她一下失去了言语。
你想叫我认罪红天神的牙缝里都是血,她的笑也如血一样灿烂,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你居然叫一个鬼认罪鬼的原罪就是我们身为鬼!我们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罪!活着就是冤孽的东西,你居然想居然想叫我因为一支簪子,认罪
遣手女官勃然狂怒,厉声道:畜牲!
住手。
风雷大作,一个声音悄然响起。
遣手女官身形一顿,她回头,红天神也抬头,她的瞳孔反射着太阳的万丈波光,从屏风后升起。
她终于看见了,不夜城的太夫,黄泉的天照。
她的面容出乎意料的年轻,并不是红天神想象中艳绝天下的妖姬,但她白金色的长发宛如星河,眼眸是清澈如水的纯蓝,她看着她那是神明的姿态和容光。
你叫什么名字?她旁若无人地走过来,遣手女官这才回神,她急忙道:太夫,您不可以
你受伤了。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
于是遣手女官也闭上了嘴唇。
红天神看着她,无从想象有那么多的温暖温暖得让她笑容僵硬,眼神里的狂妄和狠戾也向后退缩,一直向后退缩。
你想要这个?太夫蹲在她身边,拾起地上的簪子。
红天神不说话,也许她想错了在死人的世界里,还有且仅有一个人,是来熔化鬼刻在脊梁上的原罪的。
太夫笑了笑,她和她讲话的声音很小,私密得如同耳语,是只有她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你喜欢红色?
等到第三个问题,红天神才心烦意乱地回答:是,但红色是你的颜色,别人都无权使用。
那么,就来代替我啊,太夫笑着,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等你当上太夫,就可以穿很红很红的裙子,住在阿波岐原里啦。
红天神身体一震,她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什么讥讽或者嘲笑的情绪,但是什么都没有,太夫的眼神明亮如初,倒映着她诧异的表情。
有前进的目标,总比浑浑噩噩地活着好多了,太夫抚摸她的额头,把干净的金簪放进她的手中,太夫的位置就很了不起吗?可它既然是你心里渴望的,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红天神哑口无言,太夫看穿了她心中试图取代天照的贪婪和野望,却对她说,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她喃喃地道:这太可笑了
这委实太可笑了,不夜城里她总算拥有了唯一一个能够诉说自己妄念的对象,然而那个对象,居然就是太夫本人。
你拿了这个,就不能在阿波岐原中待了,太夫望着她,这是规矩,偷东西到底是不好的。不过,除了这里,你可以随意用你的方法来追赶我。等到我站在阿波岐原的顶点,也能看见你的那天,我就让你戴你喜欢颜色的首饰,怎么样?
红天神望着她,慢慢从她手里接过了簪子。
好。她说。
从那天起,她离开阿波岐原,用尽一切手段进入扬屋,从最底层的游女,一直做到万鬼之上的天神,而后又从天神,做到统领阵营,冠绝黄泉的红天神。
最尊贵的红色,她轻声说,绝不能和血浸染在一起。
一声遥遥的巨响,广场上登时一片哗然,好像有谁突破了涉江薙刀骑的封锁,闯入了正在进行中的庆典。
城主狂喜的笑脸僵硬,圣子一愣,四下鬼怪大声议论,所有在场的来客都伸长了身子,想要探知具体的情况。
怎么了?紫天神目力凝聚,牢牢盯着遥远的入口处,那里烟尘四起,伴随刚才的动静,像是发生了一场爆炸。
捉对厮杀的鬼女也不由分开远离,盯着来人的身影。
冲天而起的烟雾中,缓缓走出一个高挑的女人。
她的身量非常高,漆黑的长发在脑后束起,随白色发带一同在风中飞扬,凛然宛若古来的刀客,但她身上却披了一件异样华美绚烂的衣袍,紫金百蝶翩跹飞舞,藤花似霞似雾。
她一边朝广场中央款款走去,一边按着腰侧的刀柄,步伐不快也不慢。不夜城亮如白昼,于是她的容貌也自烟尘内逐渐清晰,眼眸熔金,眼尾飞着风流邪气的薄红。
所有鬼都看着她。
她的容颜极美,同时也极为森严,缓步而来的模样,仿佛在巡视自己的国土。相传东方古国有座万山之君的巨峰,名为昆仑,顶上冰雪百世不消,千年难化,上古的君王们便以学习它的孤傲尊荣为毕生目标,无论是驭下还是治国,都要强硬如这座永恒的雪山。
方才还在死战不休的鬼女们,此刻纷纷朝后退去,膝盖亦在隐隐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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