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陶晓东旁边,两人挨着坐,陶晓东索性也不收拾了,就倚在汤索言后背上,汤索言拿一件衣服他就说洗还是不洗。
后来陶晓东转过身抱住汤索言,把脸贴在他身上。
汤索言侧过头,轻声问他:怎么了晓东?
陶晓东没说话,沉默着贴在那儿,眼睛的位置扣在汤索言肩膀上。
汤索言反手伸过去摸摸他头发,潮湿的头发蹭在汤索言脖子上,带点凉。
言哥。陶晓东叫了他一声。
汤索言应着:在呢。
陶晓东声音里带着压得很低的情绪和自己都没发觉的依赖,轻浅地说了声:我难受。
汤索言指尖在他头上轻轻刮着:你怎么了?
陶晓东闷在那儿,开口慢慢道:我先不想说。
汤索言嗯了声,拍了拍他,又平静又安稳。
第65章
从陶晓东嘴里听到个难受不容易,这人嘴硬,能扛事儿,报喜不报忧。
他这声难受让人听了难过。
这一句也是那个瞬间情绪压到那儿了,情难自禁下的脱口而出。换个时间换个情景,可能他也不会说这么一句。
那之后陶晓东开始忙自己的事,整天忙忙叨叨的,晚上回家的时间不算,白天一整天都没闲下来的时候。干活就从早到晚不歇,大图尽量一天赶完,小图一天能做好几个。如果不排图的话这一天就都不在店里,不知道干什么去,抓不着人影。
他甚至跟大黄商量着,另外那两个小分店,他们的老巢,他不想留了。
大黄听了都蒙了,听完半天都没说话。
他们一共三个店,这三个店就是陶晓东从最初什么都没有到现在的轨迹。最新的这个一千多平的店什么都装得下,但另外两个店他们还是一直留着,没想过要并过来。大黄知道陶晓东不舍得,他这个人是最念旧的。多那两个店的开销其实也不算小,但不算什么,人如果真能为自己的曾经和过去留下点痕迹,那任性一点也无所谓。
不是,你到底遇着什么事儿了?大黄摸了把头,手掌在自己后脑勺上用力搓了两把,甩开手说,跟哥说。
两个人在楼上陶晓东的休息室,陶晓东站起来去拿了烟灰缸,坐下点了根烟。
我累了。陶晓东一般很少上来休息,他在店里的时候也不太睡觉,陶晓东咬着烟,看了眼这个房间,我这辈子都在干这一件事儿,我快枯竭了。
大黄说:累你就歇,你还跟以前一样,出去走出去逛。
陶晓东摇头,他是真瘦了,这么叼着烟坐在这儿,看着竟然有点憔悴了。
不做这个你做什么?大黄问他,想想你前面那么多年奔的是什么,你在非洲差点死那儿,在日本在美国在欧洲混的那几年,打着滚熬到今天,就为了今天说一句累了?
烟灰快落了,陶晓东在烟缸里弹了一下。他不说话,只沉默着抽烟。
陶晓东根本就不是能矫情地说我干够了我累了的人,生来就皮实,能吃苦能熬精力,越累他越能拼,越难他越有劲儿。
大黄跟他搭伙这么多年,什么不了解:别瞒我,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陶晓东说没事儿。
是小南怎么了?大黄问了句,小南想出去上学?你要挪地儿?
陶晓东摆手:跟那没关系。
大黄也知道他性格,想从他嘴里听到点什么挺难。其实也不光是他,所有人都一样。越难的事越不愿意张口,难事儿得闭嘴咬着牙扛,那股劲儿得绷着,说出来好像人就绷不住了,泄气了就弱了。
不管你是怎么了,晓东。大黄也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点了,累了也好怎么了也好,那两个店你不想弄了行,哪怕你明天跟我说三个店你全不想要了,咱们没二话。咱俩亲兄弟,到什么时候都是。
大黄这些年给陶晓东的自由很多,陶晓东想做什么都不用考虑后果,随便他。想走就走,想换店就换店,他因为答应了老朋友帮个忙,大黄能二话不说笑嘻嘻地去录那个节目。合作伙伴是真的,他一声亲兄弟也是真的。
陶晓东掐灭了烟,呛得嗓子有点哑了。他叫了声哥,说:我应该还能干一年,这一年你早做准备,定过的图我都做完,以后我就收手不干了。公司给你,以后它怎么发展你说了算。跟你当这么多年兄弟是我命好。
大黄站起来垂着眼看他:那你呢?
陶晓东说:我撤了,什么都不管了,没有不散的筵席。
大黄都气笑了,张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没忍住:筵你妈席,在这儿跟我留遗言呢?
陶晓东也笑了,大黄说:别在这儿跟我扯这些犊子,还一年两年的。这么跟你说吧陶晓东,我不管你是怎么的了,我也不问你。你要是想撤伙跟别人做,或者你自己做,这个原因的话那行,咱俩好合好散的,永远都是兄弟。但你要是因为遇着事儿了想撤,爱他妈啥事啥事,别跟我分你你我我的,我听着上火。说句难听的,死你都得死在这儿。
大黄说完摔门出去了,这是真气着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跟陶晓东发火,说话都带了脏字。
陶晓东这人平时看着脾气好,其实年轻那会儿骨子里也又轴又犟,只不过现在不显,自己压下去了。这一点大黄是最明白的。
俩人在楼上聊过的这一次,店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看来也就是东哥最近事多,总出去,赶图赶得也狠。
欢戈还挺高兴,最近东哥这么勤奋,欠的图终于能往前赶赶进度了。天天跟个小傻子似的围着陶晓东打转,东哥东哥叫个没完,就差给他加加油了。
这天陶晓东连着做了三个图,汤索言下班直接过来等他。门口小工看见他来,提前就赶紧开了门,打招呼道:汤医生来了!
汤索言冲他笑了下,问:晓东在几楼?
陶晓东在楼上听见了,主动喊了一嗓子:二楼,言哥。
汤索言上去,陶晓东仰头看他:等我一小会儿。
不着急。汤索言手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忙你的。
小天过来给汤索言搬椅子,给他送水,汤索言坐在那儿看陶晓东做图。纹身的过程看多了就能感受到它的魅力,汤索言现在每次过来都很喜欢看,也经常会看看陶晓东的图库。
视觉效果很震撼,看着这些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耀眼和强大。
这个你可能看不惯。陶晓东回头看他,带着一点笑。
今天的这个图是环脖子的凌乱线条,纷杂缭乱,从锁骨到下巴,看着像用笔随手划拉的涂鸦,看起来让人心里烦躁。这本来是陶晓东图库里的一张现成的图,上周刚传进去的,客户本来定的其他图案,今天坐着等陶晓东的时候看图库一眼看上了这个,临时换的。
看得惯。汤索言实话实说,乍一看有点理解不了,看一会儿又觉得很不一样。
客户仰着脖子让陶晓东操作,闻言说了句:多特别,我看它第一眼就刺我心里去了。
陶晓东没抬头,只问他:有烦心事?
那可太多了。客户自嘲地笑了下,压得我快喘不上气了,这个图就像那些让我喘不过气的事儿一样缠着我气管和喉咙,我太喜欢了。
喜欢就好。陶晓东淡淡道。
他这么拼着时间赶图,一坐就是十来个小时,经常这样肯定不行。纹身师的职业病很多,汤索言晚上给他按着颈椎和肩膀,手指拨他的筋,陶晓东肩膀肌肉绷得很紧,疼得直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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